『他年绵长』小个子女生

小个子女生个子真的有点小，大姨我也不是特别高（也就一人来高），我要是搂别的孩子，基本上都是搂到他们的腰或后背，可是搂她的话，一抬手就搂到了她的脖子。这样总是让我觉得她还很小，很想去搂她。她长得还算好看，黑黑的，经常穿深色的衣服，梳着比某些男生还短的头发，带黑框眼睛，往那一站，活脱脱一个有点娘的小男孩。

小个子女生和同学们相处得很好，不论男女生都很喜欢她。大家经常拿她的个子矮、长得黑开玩笑，她基本都是嘿嘿一笑，也不生气。同学经常说：“你长得这么矮，还这么黑，晚上走路一定要呲着牙呀，要不被别人撞着了怎么办？”她马上呲着牙，转来转去地看着大家。

已经初三了，可是她还像个小孩子，每次去上课的时候，远远地我就能看见班级门口露出半个脑袋，偷偷地瞄着，不用问，肯定是她。一问，她就会说：“大姨，我看看你来没来。”下课的时候，她会抢着跑出来开门，在我的胳膊上轻轻打几下，然后屁颠屁颠地跟在我后面一直到办公室门口，问她干什么，她就说：“没事，我送你回办公室。”然后转身跑了。一批评她的时候，她就会故意拿出个凶神恶煞的样子，瞪圆了眼睛问：“大姨，你是不是埋汰人？”我也凶神恶煞地对她说：“是！怎么样？”她马上呲着牙笑着说：“没事！我只是随便问问。”

不知为什么，刚教他们的时候，她就很喜欢我，哎！没办法，人缘好啊！其实不是吹，大家都很喜欢我，因为我也很喜欢他们。她很喜欢我教的这科，一直成绩也不错，有一次还考了满分，这下可把她高兴坏了，特别开心地连声说：“大姨！大姨！看看！看看！怎么样？怎么样？我不错吧？”我马上搂着她的脖子大加赞赏。这下她更高兴了，直说：“好好好，下次我还考满分。”

小个子女生其实和所有老师的关系都很好，尤其和寇妈关系更好。虽然寇妈教的那科她学得不是很好，经常被寇妈训，但是她千锤百炼，百折不挠，一直在进步中。有一次，马上又要月考了，她对我说：“大姨，我这次和寇妈打赌了，我要是你这科考了满分，她就围着操场倒着走10圈，要是我考不上满分，我就倒着走十圈。你看我能不能赢？”我摸摸她的头说：“能！肯定能！我们相信你！好好努力，我们集体支持你！”结果那次她真的没有答上满分，发卷那天，她苦着个脸，一直嘟囔着：“怎么会这样？”明显感觉到她真的很失望，心情很不好。我讲题的时候，她就坐在讲台的地上，说什么也不回座。我喊她：“快起来！不许坐地上！地上太凉了！”她不听，赖着不动，说：“不行！不行！我就想看寇妈倒着走！我一定要在毕业前看寇妈倒着走一次！”我们都鼓励她：“好啊！太好了！好好学！下个月还有机会呀！快回座去好好听课，这样你才可能赢啊。”听到这些话，她才拍拍屁股回去坐下。下课回到办公室之后，我和寇妈说了这件事，寇妈边笑边说：“我喜欢！我喜欢这样不服输的！我特别希望她能赢，我不怕倒着走。”后来，天气渐渐热了，寇妈下午去上课，学生经常会犯困，每到这个时候，寇妈就叫她起来倒着走一圈，她马上百般造作，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马上都不困了，寇妈再接着讲课。一个赌，拯救了十节困顿的下午课。

我曾经对她说过：“孩子，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因为你是我上班几十年以来，第一个获得外号的女生。”我平时愿意给学生起外号，因为关系好，他们也不生气。老师学生课上课下都这么叫，觉得很亲切。久而久之，我们经常会忘了他们原来的名字。但是我基本都是给男生起外号，以前还真没给女生起过，目前为止，她是唯一的一个。平时她总是一副贱贱的样子，但是不讨人厌。有一天，她又贱贱地跟着我，我很无奈地对她说：“你呀，简直就是个草船。”所有的学生都问：“大姨，什么意思呀？”我说：“浑身都是贱（箭）呗。”后来大家都叫她草船，她也不生气，就知道呲着牙笑。再后来，上寇妈的课，该会的不会，不该错的全错，气的寇妈大骂：“你哪里仅仅是个草船呀，你简直就是个山炮！（我们的方言，形容人傻、笨，经常在关系很好的人面前使用，可作开玩笑的词语。）”这下可好了，她又多了一个外号，本来叫姗姗，现在大家都叫她“山炮”了。

小个子女生虽然个子小，但是跑得很快。中考体育加试答了满分，她又开心得够呛。赶紧跑过来告诉我和寇妈，我们给了她很多好吃的，不断鼓励她，要她继续努力，争取文化课也考得好。她很开朗乐观，就像永远也长不大。我走在操场上的时候，经常会听见有人趴着窗户喊：“大姨！大姨！”抬头看，肯定是小灰灰、范跑跑、还有小草船。看见你抬头了，小草船还会使劲伸长胳膊招着手，生怕你看不到她。

第一天中考的时候，她一直在说：“我一定等寇妈来，她来了之后，我第一个冲上去，摁倒就亲！”我说：“那你得跑快点，要不然大家全都哄上去，你个子那么小，恐怕挤不进去呀。”她点头称是，一直密切关注着寇妈的动向，等到寇妈来了之后，大家一拥而上，一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她飞快地跑了过去，可是个子太小，一会儿就被挤了出来，老半天了还在外面跳脚。班主任看见她着急的样子，急忙过去组织学生排好队，轮流和寇妈击掌，她才如愿以偿。班主任也很照顾她，照毕业照的时候，让她站在自己的身后，告诉她：“你站在我后面吧，我一定坐得矮点，保证不挡到你。”

后来中考成绩出来之后，她的成绩不是很理想，我对她说：“要不你上咱们学校高中吧，将来还不是一样考大学吗？用点心，关键在你自己。”她很用力地点点头，说：“嗯。”我好像第一次看见她这样认真的表情。也许，经过了中考，她像很多孩子一样，长大成熟了很多吧？

放假在家，很久没见她了，不知道她会不会上我们学校的高中，也不知道再开学之后，还会不会再看见她从窗户里探出头来，使劲挥着手，大声喊着：“大姨！大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