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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窝忤逆虫

(2014-04-20 19: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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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窝忤逆虫

白丁

 

霍州书(用山西霍州当地方言说唱的一种曲艺品种,流传于山西霍州市一带,历史久远,当地群众世代相传,常在民间俗事活动中表演,分单人自弹自唱、双人对唱或多人坐唱几种形式。)

 

人说养儿防备老,儿多总比儿少好。
我说养老不养老,不在乎儿多和儿少。
立柱一根顶天地,麻圪拉一把心枯了。
你说我这话不公道,现成的事例对你表。
霍县城东米粮川,有一位大娘叫兰芳。
岁数活了七十三,恓惶寒碜加可怜。
雨里打,浪里翻,过了黄河又过长江。
黄连里泡,苦水里腌,从小就和人不一般。
你听听遭得这个殃,不流泪颗也心酸。
他爸的名字唤个发财,一辈子光景过不来。
自己的田地没一亩,成年给地主来受苦。
开花袄子大抱怀,赤腿把把半圪垯鞋。
他妈的名字叫个喜风,满脸的忧愁浑身的病
吃喝缺,担子重,二十三四就丧了命。
死了娘,留下爸,黄连树结下两颗瓜。
一个弟弟一个她,一家人剩下多半家。
那一年,四月八,老天爷下雨把风刮。
二十八下到初七八,刀子专把穷人杀。
天灾人祸一处加,塌了房子又砸死爸。
没亲戚,少本家,人贩子从中把手插。
她弟弟给到陈家洼,她说给城里张大傻。
十五岁上过了门,男人比她大一轮。
前崩芦,后马勺,塌塌子鼻子斜眼窝。
脸上的疤,嘴上的豁,胡子倒比头发多。
歪歪子腿,扭扭子脚(jue),脊背里还背一口锅。
人说老天爷心不公,没用尺量戥子称。
猪八戒也能招下亲,癞蛤蟆也能把天鹅吞。
牡丹花插到牛粪坑,烂萝卜糟蹋了高丽参。
眉眼好坏是天生,偏偏还是个羊羔疯。
卖坟地,吃祖宗,没几年光景全倒空。
同床异梦几冬春,临死留下三苗根。
大的只才一炕高,二的走路还绊跤。
老三怀里把奶吃,只才满月了没几日。
前没村,后没店,刚刚闪到这二斤半。
在也难,走也难,心里脚踏两只船。
另行改嫁有依靠,一群一窝没人要。
褂子连身独自个走,三个冤家利不了手。
死心塌地把寡守,眼前的生活难糊口
思前想后掂轻重,最后才把主意定。
该磨的死皮就得磨,娘们四个就这样活。
该受的死苦总得受,车到山前必有路。
儿大当把母恩报,觉着老了总有靠。
一辈子受了半辈子屈,总想老来享几日福。
狠了心,咬了牙,一心拨弄这三个娃。
大的起名叫亲透,二的起名叫透亲。
心肝宝贝娘的命根,老三起名叫散心。
一人挑起两根担,又当婆娘又当汉。
一要吃,二要烧,撅断肠子努折腰。
菜团子,糠窝窝,圪蚪米丁寡米汤(te)。
早晨饭吃到小晌午,后晌饭吃到三更鼓。
这一块黑,那一块蓝,窟窿补丁没法联。
过了天热是天寒,铺衬套子往身上缠。
锅里空熬难下米,黑夜睡觉没盖的。
娃穿棉,娘穿单,娃吃稠的娘喝汤。
娃枕枕头娘枕砖,娃睡炕里娘拦边。
娃哭鼻子娘心伤,娃有笑脸娘喜欢。
苦日子熬了多少年,黄连泡糖心里甜。
秋盼春,冬盼夏,一个一个都拉扯大。
东家借,西家拉,大的小的都成了家。
力出尽,血熬干,满脸皱纹两鬓霜。
盼星星,盼月牙,旧愁又把新愁加。
大媳妇踢,二媳妇咬,三媳妇天天发牢骚。
做嫌多,吃嫌少,都说婆婆不公道。
暗里咒,明里骂,相妇三个不说话。
一个更比一个凶,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你撂笊篱她摔勺,一家几股不得合。
弟兄三个搁不来,都有老板和后台。
弯脖子,瞪眼窝,哪一个都听媳妇说。
你一拳,我一脚,心想分家各顾各。
婆婆细细一琢磨,倒不如早点把灾脱。
同了个人,立了张约,散堂拆伙另搭锅。
老大家喜,老二家笑,老三家娘家里把信报。
三个儿子都有靠,剩下老鬼没人要。
老大躲,老二钻,老三见了把脖子弯。
老大应承供米面,墙上的烧饼不兑现。
老二应承供柴炭,连一把蒿草都不得见。
老三应承供油盐,没给过一分零花钱。
吃没吃,穿没穿,炉窝里没炭水瓮里干。
炕上铺一把烂麦秸(jian),炉子不着满住舍烟。
逼得婆婆没法想,这才死皮抹下脸。
拄上拐棍把门赶,碰上吃饭就端碗。
老大家见了把门关,老二家见了往出揎。
老三家门上没站岗,不防婆婆往进窜。
扁食刚煮到锅里边,捺住锅盖不敢掀。
别看这一窝忤逆虫,日子过得偏怪红。
老大多少识几个字,衙门里头混了点事。
老二心硬敢胡来,生意买卖发了财。
老三是个庄稼汉,粮食一年打十几石。
缺的置,没的买,油漆的家具住舍摆。
好吃好喝好穿戴,绸褥缎被好铺盖。
嘻嘻哈哈真痛快,媳妇家打扮成洋太太。
兄弟家光景过好啦,婆婆可实实地亏倒啦。
皮多啦,肉少啦,脸色变成黄表啦。
骨头干得火烤啦,登脑上的头发脱了啦。
说话声音也小啦,生气也没劲再吵啦。
眼看婆婆活不成,惊动四邻来说情。
“世上谁都有老人,你弟兄三个按月轮。”
说了七夜八早晨,勉勉强强才说通。
老大先轮头一个月,第二个月上老二接。
老三说他把亏吃,第三个月大尽长一日。
媳妇家听说要管婆,不准备吃喝光准备活。
老大家,身子懒,不掏钱雇了个老丫环。
叫刷锅,叫洗碗,叫他抹炕洗衣裳。
喂鸡喂狗都得管,天天给一个马后喘。
干重活,有重赏,另外给老人做偏饭。
金条条,铜片片,顿顿不离稻黍面。
老二家是个生砖,住舍的饭碗更难端。
鼻眼窝常把吊驴栓,招架不住就把脸翻。
提前就把差事安,叫婆婆给她把娃看。
屎布尿布要洗晒干,娃哭一声就找麻烦。
性子暴,嗓子尖,动不动骂得一溜烟。
别看这媳妇脾气坏,吃喝上头不偏待。
婆婆没牙不能咬,天天给她把莲根炒。
恐怕糊糊喝不饱,炉子上把“拍拍”烤。
三媳妇,更毒辣,提前就弹了十斤花。
给婆递了一挂车(cha),天天问她要五颗瓜。
人家全家是白面馍,她老鬼光闻不得尝(sho)。
人家全家吃扁食,她老鬼光看不得吃。
人家全家是臊子面,她老鬼是两块黄金棒。
人家烙的是葱花饼,她稻黍面砣砣锅里滚。
这一日婆婆过生日,才吃了多半碗“斜斜子”
刚刚轮了三个月,婆婆一下就弄怯。
这一下实实的轮败啦,谁家住舍也不在啦。
邻居看见没法干,出村去把弟弟唤。
她弟弟气得浑身摇,赶紧的就往城里跑。
进门一见泪纷纷,“你怎么能成了这光景”。
上前就把手来捉,两个人四只湿眼窝。
他姐姐心里刀子割,空摇下巴子没法说。
“儿女冤家把对头作,只怨前世里作下恶。”
她弟弟气得青筋暴,把三个外甥都叫到。
指着鼻子发牢骚,连唾带骂开了炮。
“你们这三颗贼登脑,究竟这老人还要不要?
只要不怕世人笑,咱把她颠倒活埋了。”
弟兄三个怕挨打,赶紧就赔情说好话。
一不顶,二不推,好汉不吃眼前亏。
怎么说,怎么应,一个也不敢把眼瞪。
斧子虽快柴难劈,心里都有个老主意。
他舅舅心里也有底,知道不是些好东西。
铜盆得有铁刷子,这才想了个短法子。
以后还是按月轮,到了月底就交人。
一家接,一家送,交待的时候得过秤。
分量能加不能减,一斤一两也不能短。
哪个手里下了膘,全年的吃喝由他包。
弟兄三个发了乜,都说这法子想得绝。
这明明是叫人出洋相,《今古奇观》上都少见。
舅舅说了总得算,当场就结了这一案。
月底交人秤上看,都愁这戏法怎么变。
你造弓,他造箭,后头还有好戏唱。
消不了灾,免不了祸,三家又推起婆婆的磨。
老大家两口一对贼,这回还不如上一回。
不叫吃,光叫做,婆婆一日比一日瘦。
眼看日子快轮到,眉头一皱有诀窍。
不管她肚子撑不撑,赶紧灌肠加水分。
恐怕交人短分量,临走让喝了三碗汤。
老二家两口心更硬,把老牛当作骡子用。
又让驮,又让拉,身上的载货尽管地加。
草不添,料不拌,只嫌犁沟里走得慢。
浑身土,满身汗,一顿吃不了二两面。
头晕眼黑立不起,说是让吃参火攻的。
眉眼肿得不见啦,还说是婆婆吃胖啦。
别看他嘴硬打官腔,自己心里全了然。
眼看日子轮够啦,心里一想有救啦。
交不够秤加包装,六月里让把棉袄穿。
老三家两口更可怕,瞒心昧己说胡话。
这样差,那样错,样样都是老娘的过。
两口子吵嘴是娘唆的,东西没了是娘偷的。
炕不平,娘抠的,板凳不稳是娘悠的。
鸡蛋打了是娘收的,娃娃哭了是娘眍的。
事情样样都怨你,生来不是个好东西。
喉咙里噎,肚子里憋,盼得才轮够一个月。
怕短了分量没人接,东西就往岔岔里塞。
婆婆用手这样一捏,原来是一颗秤锤两圪垯铁。
轮了一轮又一轮,把婆婆轮成个骨头人。
犁沟里卧,磨道里倒,天悠地转打飘飘。
一脚低,一脚高,平地走路绊了一脚。
半圪垯身子全瘫啦,眉眼越来越憨啦。
眼看这户口快迁啦,这才弄下麻烦啦。
老大家两口不伺候,老二家两口怕死喽。
老三家吓得推不了手,天天撵得叫婆婆走。
没处塞,没处羁,才抬到原来的寒窑里。
屎窝里滚,尿窝里泡,喝口煎水也没人倒。
大声叫,小声喊,谁也装扮得听不见。
大小不肯到跟前,一个比一个躲得远。
胖了脚,肿了脸,又得了咳嗽和气短。
身上晓不得疼和痒,嘴里乱把胡话讲。
邻居实在看不过眼,才一个一个地做商量。
先教吃药打打针,再给老人尽点心。
弟兄三个一个腔,唱的调调都一般。
“七十多,活够啦,西瓜摆沙熟透啦。
老机器不用擦锈啦,神仙来了也没救啦。”
气难咽,屎难吃,又一连过了好几日。
死的时分没人知,直等得身上起了蛆。
人死啦,事了啦,儿媳妇觉着才好啦。
赔钱的买卖不搞啦,好日子没人再搅啦。
该纳的粮钱不纳啦,眼窝上的呲头才刮啦。
饿壁虱,不咂啦,狗皮膏药才扒啦。
炕上的死人没人管,争夺产业可急得喘。
男挽袖子女瞪眼,个个门前把光棍闯。
破盔盔,烂罐罐,漏水的马勺沤案板。
又抢筷子又抢碗,撬了炉底又搬锅圈。
尘土飞,扫帚响,彻底来了个大扫荡。
炕上麦秸也搂跑啦,墙上的钉钉也摇啦。
老大家拾了个铜钥匙,老二家说是个金镏子。
老二家拈了颗干酸枣,老三家说是颗红玛瑙。
相妇三位动了武,个个都是母老虎。
老大家拿了根轱辘杵,老二家摸了根铁火柱,
老三家打架更利落,顺脚就把鞋来脱。
说你怕,我更恶,你拍    子我蹾脚(jue)。
揪头发,抓耳朵,圪垯扣门都拎豁。
婆婆有个烂立柜,缺角少门三条腿。
斧子一劈能烧柴,弟兄三个都要抬。
别看值钱都不多,打架抡锤得(die)死活。
日先人,骂祖宗,忘了是一母同胞生。
老大捞起一张锨,老二抓了两圪垯砖。
老三血气犯了肝,墙上就把石头搬。
铁锨抡,砖块飞,谁也不吃谁的亏。
披红插花满脸血,三个人都成了关老爷。
君不君,臣不臣,丢丑败兴脸不红。
院前打到院后头,顺门来了他舅舅。
每人劈脸唾了一口,三个人这才分了手。
连冲带骂训了一顿,这才收拾把老人送。
弟兄三个发了蔫,身穿掇络戴麻冠。
心里不痛眼窝干,怕人议论往黑处钻。
银钱就在肋子上串,脑子里还把盘子掂。
棺材衣裳花了一摊,只恐怕过不了娘家关。
媳妇家,讨了臊,装腔作势来尽孝。
花花稍稍编了一套,眼窝里没泪干嚎叫。
明里哭,暗里笑,心里骂她这个老挨炮。
他舅舅有气没处出,当场就许下一台书。
“我姐姐养儿没好的,得叫这世人都晓哩。”
叫上城里阎半仙,这才连夜赶的编。
一边编,一边学,说书先生揽下活。
管烟管酒管吃喝,天明出殡就要说。
两位先生有把握,当时闹得还挺热火。
晌午说到日头落,听书的越来越人多。
又是气,又是笑,憋得肚子里要放炮。
媳妇不孝儿欺侮,都嫌这婆婆死的苦。
听完书,人不散,挽起袖子要闹灵堂。
抓住老大不肯放,拧住老二要算账。
老三磕头如捣蒜,媳妇家身上打寒颤。
要不是他舅舅硬拦挡,这回就有好戏看。
十天半月也结不了账,头七过了也合不了葬。
师傅教我这回书,学费花了米三石。
奉劝世人要孝顺,歇歇喘喘咱再唱。

 


作者简介:白丁,原名闫育英,原霍州市文化馆馆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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