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王立世的四个月亮

呼岩鸾

人一生见过的无数月亮，其实只是一个月亮。但由于人投入月亮的感情与月亮吸收的人的感情不一样，一个月亮就各另一个月亮不同，一个月亮就是一个月亮。

诗人王立世写有四首广受好评的月亮诗，这四个月亮照过全世界，照过全中国。它们分别吸收了王立世的不同情感，又反射给他看。别人也看到了呼应了，就是全域性的月亮了。就像他家乡的小路，通向世界上所有的道路。就像他家乡的老街道，与世界上所有的新街道连接。读王立世的月亮诗，应该读他的《乡间小路》和《老街道》。因为他是从乡间小路和老街道走向大千世界，去寻找最好的月亮。

因为这里是他童年时在母亲指引下，看到人生第一个月亮的地方。到头来，发现家乡童年的月亮，是世界上最好的月亮。

小时候/让妈妈用拴风筝的线/给我拴月/妈妈漫不经心地说/长大了/自己会拴的/现在/拴风筝的线丢了/月/比我童年/还遥远（《月之一》）

   孩子把月亮当成风筝，让妈妈用拴风筝的线去拴，童年的理想在天空飘荡。妈妈寄希望于孩子长大了自己拴，月亮随身走。孩子长大了，拴风筝的线丢了，月亮比童年飘得更远，突然感到一种失落，人生最美好的东西可望而不可及。

多少个夜晚/我在城市的天空/寻找童年的那弯月亮/结果是白白地伤悲/因为那弯月亮/被尘世的乌云/一遍遍染黑/被岁月的尘埃/四面包围（《寻月》

   从乡村到城市，再也看不到童年的月亮，面对被污染的月亮，束手无策，只有白白地伤悲。这时的月亮不单纯是月亮，涉及到生态和世风，诗人感慨万千，心生忧患。

月照亮了我/我离月还是很远/即使月藏在云后/我也不会迷路/月像一粒药丸/有草味/闻一闻就回到了/远隔千山的故乡（《月之二》）

月亮照亮了诗人还乡的路，即使乌云藏起月亮，诗人也不会迷路。因为月亮远得成了一粒有草味的小药丸，诗人闻着月亮小药丸的草味就回到了故乡。开天辟地，月亮第一次成了小药丸，第一次有了草味，第一次被游子闻月辩味回到了故乡。月亮带着故乡的味道在天上游移，游子回乡闻味找到了故乡的月亮。诗人创造了一个精神的月亮。

这首诗给诗史贡献了一个月亮的新意象，就像曹孟德贡献了“月明星稀”的月亮，李白贡献了“举头望明月”的月亮，杜甫贡献了“月是故乡明”的月亮，张若虚贡献了“春江花月夜”的月亮，苏轼贡献了“明月明年何处春”的月亮，欧阳修贡献了“月上柳梢头”的月亮，胡适贡献了“放进月光睡满地”的月亮，何其芳贡献了“告诉我那里的月色”的月亮，海子贡献了“今夜我只有美丽的戈壁 空空”的月亮  。诗人人，只要有一个月亮就够了。天上吊诡第一山西山阴月。

在天上，也在河中/在云后，也在窗口/好像咫尺，举手可得/好像很远，遥不可及/忽远忽近，忽明忽暗，忽冷忽热/就像一个老朋友/隐于深山的迷雾/又像一个陌生客/突然来敲响柴门/月亮离我有多远/不是我说不清/恐怕月亮也说不清（《月亮离我有多远》）

月亮无处不现，远近多变，性情多变，身份多变。月亮和诗人的关系，谁也说不清。赏月者看出了秘密——月亮和诗人已合二为一。诗人投送的，月亮全部接受又回赠，无影是一人。月亮离我有多远？在光年里一眼可见，在感悟上零距离。说清了。

根据大数据云计算，可以计算出，自从地球、月亮出现在太阳系，诗人出现在地球上以来，照过地球的月亮的数字；古今中外诗人写过的月亮的数字，诗人们自己创造的月亮的数字——这是一级天文数字。

当代中国诗人王立世所创造的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四个月亮，在上到天文数字中绝对不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因为这四个月亮，在童心，在母亲的爱，又清高风雅，又世俗烟火，是用孩子的眼睛看见的，由悲凉的成人说出来的。美丽的意象生出的体态血脉，月亮变成了小药丸，颠覆了常规常理的，用卡夫卡的变形模式接通了隐喻和象征的隧道，出口极其光明，全是人间通俗话语。

王立世还在仰望夜空，众诗人还在仰望夜空。不管月亮被多么厚重的雾霾包围，诗人们坚持着要找到自己心中的月亮。

原载《山西工人报》2022年9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