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今天中午的事。

我正做着午饭，灶上刚炖上了一锅鱼头豆腐汤，热气还没冒呢，隔壁的女人却走来找她的女儿。这个女人是前几天才搬来的，老实说，作为房东，我对她的印象不是很好，她整天耷拉着一个脸，仿佛人人都欠她钱似的。还有她那个三四岁的女 儿，见人就骂，张口就是脏话，碰到一点事就大哭大闹，很烦人的。

见到我女儿没有，她不是一直和你女儿在一块吗？那女人生硬地问。我说，到院子里玩去了吧？她又问，你女儿呢？我答道，不知道，大概在院子里面玩泥巴吧？也许两个小家伙这会儿正在院子里一块玩泥巴，呵呵。

女人便去走廊尽头的院子里找她的女儿。不一会儿，女人又回来了，说，院子里没有，可能下去了？于是，她便下楼去找她的女儿。

不一会儿，楼下的过道里便传来她高一声低一声呼唤女儿的声音。由于女人说的是白话，我也不知道她嘴里到底在囔什么。可能她叫的是自己女儿的名字。只是她的叫囔声里渐渐有些慌乱。

约摸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女人回来了。这回，她真的慌乱了，说，我女儿是和你女儿在一起玩的，我女儿真的不见了，你女儿呢？我说，也没回来。不过，五六岁的人，应该不会丢吧？

说是这样说，但这么久没见自己的女儿回来，我的心里也不免打起鼓来。

这时，刚巧大女儿放学回来了。我便说，你妹妹不见了，快去楼下找找。问问楼下小卖部的老大妈，见没见过两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大女儿在楼下找了一大圈，回来说，没有看见，不知到哪里去了？小卖部的大妈也说没见过。

算算女儿已经有半个小时没回来了，我的心渐渐也慌乱起来。我和女人一起下了楼，到了楼下，女人嘴里渐渐便有了一些不中听的话。她用广东白话咿里哇啦地朝我囔着，我听了好一会儿，才知道她在抱怨我女儿不该领着她的女儿出去，要是她女儿真的丢了，她是要找我要人的。我见她已经急得乱了方寸，便不和她理论，只说，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现在关键的是要先找到人要紧。你别急，咱分头再找找。

女人嘴里叽里咕噜地抱怨着往东去了。我则顺着西边大街向前寻去。人海茫茫，去哪里找呀。在城市里，不比乡下，要找个人，太难了。我漫无目的在街上东张西望，左顾右盼，但凡见到一个小孩便紧走上前细细地察看，以致于小孩的直系亲属看我的眼神怪怪的。他们一定以为我要么脑子有毛病，要么就是人贩子，都拉着小孩的手走的远远的，像是要避开瘟神一样。

我把镇上仅有的几条的街道都找遍了，连最隐蔽的街角、胡同都不放过，也不见女儿的身影。我渐渐像那个女人一样恐慌起来。女儿才五岁，从来没有单独出过家门，这要是遇见人贩子怎么得了。老婆知道了非把我生吃了不可，毕竟女儿是在我手上丢的，老婆柔弱的身体，如何承受得了如此大的打击？还有那隔壁女人，瞧那样儿，一定要找我要她的女儿。尽管她女儿的丢失与我没多大关系，但这年头的人，没理也要搅三分，摊上事了，能拉个垫背的，什么伎俩使不出来？更何况那女人本来就不是善茬，撒起泼来，我如何招架得住？想到这些，我的头轰轰地像炸了锅一样，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地往下淌。

心里乱糟糟地又找了一大圈，便想，说不定女儿已经自己回去了。我便急急地往家赶。到了家门，那个女人已经回来了，她正一屁股坐在我家门口，眼睛怔怔地望着前方的某块墙壁。看她这副样子，我便知道她准没找到女儿。我便急急地往楼下走，准备再去外面找。那女人一见我回来了，立时迅捷如脱兔般站了起来扑向了我。她死死抓住我的衣领，撒了泼的狂叫了起来，嘴里咿里哇啦地说着我听不太懂的白语，我猜无非是还我女儿之类的话。

我也是又气又急，说，你别撒泼，我女儿从不出门，怎么会带你女儿出去玩。女人的眼睛瞪的像铜铃，说，你是房东，我小孩在这里丢了，你当然要负责。说着，她便开始拨110的电话，嘴里说，你跟警察去说吧，看丢了女儿，你身为房东，该不该负责？

我知道事情要越闹越大，越闹越乱，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就在这时，我的电话响了。我赶忙拿起手机，是女儿他舅打来的，他在电话里说，快来“和大福”门口，婵婵在这里玩，身边还有一个小一点的女孩。快来，我在公交车上，没法下来。我一听，不由一阵狂喜，慌忙风风火火地往“和大福”奔去。

到了那里，远远地就看见两个女娃子在“和大福”商场门口捂着小脸抽噎。

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当我把她的女儿交到她手上的时候，那个女人依旧是一副生硬、冷漠的样子，连声起码的“谢谢”都没有。

她见到自己的女儿，先是疯了一样地拍打着她女儿的屁股，鼻涤一把眼泪一把地数落着自己的女儿，尔后，她紧紧地抱住了女儿，终于，脸上也渐渐露出了一丝笑意。那一刻，我看见这个一贯面无表情的女人脸上泛起一种慈爱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