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做有用之材又怕风必摧之咋办？

——体味庄子对这个问题的解答

（3019-1-14）

无用的树

庄子有一次带着一群学生到山上去，看到一棵大树，枝叶十分茂盛。伐木的工人在树旁边休息，却不砍伐这棵树。庄子就问，你们不是要砍树吗？这棵树这么大你们为什么不砍呢？砍树的人说，这棵树无用，所以不砍它。

所谓无用，大约是因为这棵树长得弯弯曲曲，或者说它不适合做家具。在这些专家看来，这棵树没有什么用处。庄子就对学生说，这棵大树因为不材，就说它无用，于是它就可以过完自然的寿命，也就是我们常讲的安享天年。

无用的鹅

接着庄子带着学生下山，去一个老朋友家过夜。——庄子也有老朋友，只是他的老朋友都没名字。在《庄子》一书中，庄子的老朋友中有名字的只有一个，叫做惠施，也就是经常跟他辩论的那一位。庄子到了山下，就住在这位老朋友家里。老朋友很高兴，就命仆人去杀一只鹅来招待。仆人问:有两只鹅，一只鹅会叫，一只鹅不会叫，杀哪一只？

中国古代的人，如果家里不养狗，往往养鹅。鹅也可以看门的，家里养鹅，别人是不敢靠近的。你靠近，鹅会咬你，很凶的。鹅会叫，有人来它一叫，主人就知道有人来了。两只鹅一只会叫，代表有用;一只不会叫，代表无用。仆人就问说杀哪一只？主人说杀那一只不会叫的。

这件事情结束之后，隔了一天，学生就问庄子，我们在山上看到那一棵大树，因为它没有用，所以可以活完自然的寿命。我们在山下您的老朋友家里面，两只鹅一只鹅不会叫，没有用，结果被杀。那我们该怎么办呢？有的是因为没有用才可以活得久，有的是因为没有用就被杀了。那我们到底应该怎选择呢？

“直木先伐，甘井先竭”

这问题问得非常好。事实上站在庄子的一面，通常会考虑的是第一种情况。第一种情况什么意思呢？你活在世界上，如果很有用是个人才，恐怕能者多劳，大家都要来麻烦你了，到时候你就很辛苦。

近代有一个词叫做“过劳死”，过度劳累最后结束了生命。这就非常可惜了。所以在《庄子》里面，通常会重视第一种。有一句话叫做“直木先伐，甘井先竭”。越直的树木越先被砍掉。为什么？可以做栋梁，就是栋梁之才。甘井就是这个水井的水很甜美，它先被喝光，待把这个喝光之后，再去找那些比较平常的水井。

这就等于提醒我们，你在一个社会上，如果说你很有本事，那你就很辛苦了。到最后，恐怕无法过完自然的寿命。所以庄子比较偏重这一方面。但庄子也注意到了，一只鹅不会叫没有用，结果被杀了。这样一来，就变成了是材跟不材都危险。所以学生请教庄子说，我要处在材与不材之间。这话说起来很容易，做起来很不容易。

材与不材之间的抉择

什么叫材与不材之间？你要先判断什么情况会有危险？这样就可以每一次都避开危险。譬如说这一次要做一个人材，才可以避开危险，像那只会叫的鹅，表现是材的一面。下一次要做一个不材，表现为毫无用处，学那棵大树，你们不要麻烦我了，这样才能够保全——我是一个不材之木，我就可以得到保全。换句话说，这里面的前题，是你要充分了解这个世界上所有事情的利害状况。譬如说人情的冷暖，人世的险恶，等等，各种情况都要了解。了解之之后你才能够面对各种处境全身而退，所谓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我们有时候讲随遇而安，很容易啊，事实上很不容易，在《庄子》里面用各种方式来描述，有一句话说得很好，叫做“虚己以游世”。我把自己空虚掉，不要执着，千万不要说我一定要怎么样。

时机很重要

西方早有一句话，说绝对不要说绝对不。因为当你说我下一次绝对不理你了，那代表什么？下次还会再理你。为什么？因为当我说绝对不的时候，就已经表明你跟我有非常深刻的关系，对于一般人根本就不用说这样的话，自然就不理了。我说我绝对不理你，代表我下一次非理你不可。西方说绝对不要说绝对不，那我们这边就绝对不要说什么呢？就绝对不要说我一定要怎么样。你应尽量不要这样说，我非要怎么样不可。等你出了事之后，你再说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这样了，那不是马后炮，太晚了吗？

在《庄子》里面呢，庄子有很多策略，他都是建立在了解人情世故上面。根据本人学习的认知，庄子对人性的了解，可以说是超过大多数人，他了解人心是不断变化的。人都要往上努力，都要排斥卑下。上下之间那种紧张的状态，庄子描写得非常生动。

外面有什么样的情况，我尽量跟它一起变化。我尽量不要让自己成为别人针对的目标，也不要成为别人达到他目的的阻碍。所以，我们有时候听了庄子的议论会觉得，庄子太消极了，要不然就是有点滑头，在任何地方都是虚与委蛇(x y wi yí)。没错，虚与委蛇四个字就来自庄子。

虚与委蛇看起来是一个不好的成语，但是用这个对付敌人，或者自身陷入危机的时候，大家往往会不由自主地用到虚与委蛇。在《庄子》庄里，庄子讲的是好的意思，不是虚伪，不是滑头，而是说我顺着这个情况这个形势去发展。在很多时候，我们要做一件事，一定要看时机，看条件是否成熟。否则，你再怎么努力，也不见得会有成果，反而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据武汉长春观佚名《庄子告诉你：想做有用之材又怕风必摧之该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