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妃何以要在清虚观打“平安醮”?
(2017-05-30 07:23: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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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红楼十五钗 |
元妃何以要在清虚观打“平安醮”?
(2017-5-30)
第二十八回“蒋玉菡情赠茜香罗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袭人又道:“昨儿贵妃打发夏太监出来,送了一百二十两银子,叫在清虚观初一到初三打三天平安醮,唱戏献供,叫珍大爷领着众位爷们跪香拜佛呢。还有端午儿的节礼也赏了。”从袭人的传话可知,曹雪芹是将元妃在清虚观打“平安醮”和元妃赐端午节礼两件事放在一起来写的。端午节元妃特意赏赐宝玉和宝钗一样的礼物,这其实是对“金玉良缘”的明显肯定,松樵以为是不应有争议的。作者虽然将两件事放在一起来写,但这并不表明打“平安醮”与“金玉良缘”有必然联系。因为打“平安醮”要“唱戏献供”,遂招致贾母一众清虚观之行前往看戏,于是乎,贾母清虚观之行便与“金玉良缘”息息相关了。
薛宝钗原是不打算去的,她说:“罢,罢,怪热的。什么没看过的戏,我就不去了。”但贾母放话了:“贾母因又宝钗道:‘你也去,连你母亲也去。长天老日的,在家里也是睡觉。’宝钗只得答应着。”——别人去不去贾母沒表态,薛姨妈和宝钗是必须得去的。可以想见,清虚观之行,薛姨妈和宝钗始终是和贾母在在一起的。
清虚观掌门人张道土见到贾母后便与贾宝玉提亲。贾母道:“上回有和尚说了,这孩子命里不该早娶,等再大一大儿再定罢。你可如今打听着,不管他根基富贵,只要模样配的上就好,来告诉我。便是那家子穷,不过给他几两银子罢了。只是模样性格儿难得好的。”
后张道土敬献贺礼,“贾母因看见有个赤金点翠的麒麟,便伸手拿了起来,笑道:‘这件东西好像我看见谁家的孩子也带着这么一个的。’宝钗笑道:‘史大妹妹有一个,比这个小些。’贾母道:‘是云儿有这个。’”
贾母借和尚的话回复了元妃端午节特意赏赐宝玉和宝钗一样的礼物,又借金麒麟示意,“金玉良缘”早就有了。
下面重点探讨元妃何以要在清虚观打“平安醮”?
首先说一下何为“醮”?据《昭明文选》指出:“醮诸神,礼太乙”。而《隋书》中指:“夜中于星辰之下,陈放酒脯、饼饵、币物,历祀天皇、太乙,祀五星列宿,为书如上章之仪以奏之,名之为醮”。意思是说,“醮”就是祭神的意思,“醮”的原始目的,是古代农民百姓对天上神佛的庇佑表示感谢,或举行的隆重祭典祈求平安。通过道士、和尚为媒介与鬼神沟通,这个活动称之为“醮”。“醮”分为平安醮、瘟醮、庆成醮、火醮等四类。此后,道士为人设坛念经祈祷叫“打醮”。汉末道教盛行之后,“打醮”逐渐衍变成“僧道设坛祭神”的专有名词,其原始意义,主要在于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最后成为了祈神酬恩和施鬼祭魂合而二为一的民间祭典活动或传统节日。
“平安醮”也叫“清醮”,是以祈求平安、“祈雨求风”为内容主祭神灵的民间文化朝圣庆典,纪念道祖,驱瘟禳灾活动。打醮时,要设斋道祭祀,道士击鼓诵经,甚至有举行演戏娱神诸活动。
元妃在清虚观打“平安醮”,当然有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之目的,一则因她本人身为贵妃,理当如此;二则张道士曾经先皇御口亲呼为“大幻仙人”,如今现掌“道录司”印,又是当今封为“终了真人”,现今王公藩镇都称他为“神仙”。
元妃在清虚观打“平安醮”,主要目的应是为娘家——贾府祈求平安,庇佑娘家福祚绵延。元妃心中明镜似的,贾府之所以有“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盛”,凭借的就是“榴花开处照宫闱”。但僧道二仙说过:“那红尘中有却有些乐事,但不能永远依恃,况又有‘美中不足,好事多魔’八个字紧相连属,瞬息间则又乐极悲生,人非物换,究竟是到头一梦,万境归空。”而今,贾府“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
元妃在清虚观打“平安醮”,根本宗旨应是为她本人祈求平安。
难道元妃在宫中有不平安之忧?答案是肯定的。这只要看自第二十八回以后,元妃就再也没有露面,就一清二楚了。
元妃在宫中的不平安曹雪芹写得十分隐晦,这便是从第二十五回就开始写的王熙凤“求”林黛玉的一件事,到第二十八回林黛玉裁剪衣裳——王熙凤“求”林黛玉的一件事,就是裁剪衣裳。王熙凤“一同打发人送来”的物件就是衣裳的尺寸,即“样子”。林黛玉第二十八回正依照王熙凤“打发人送来”的尺寸剪裁非常重要的衣裳。
林黛玉正剪裁的衣裳有何重要性?因为这是送进宫去给皇后或贵妃的贺礼,宫中有皇子或公主要过周岁了。王熙凤让宝玉给她写的那个单子上所开列的珍贵衣料及金项圈,也是皇子或公主要过周岁的贺礼。何以推定是有皇子或公主要过周岁,而不是诞生了皇子或公主呢?单是凭“金项圈四个”,倒是可以推测有皇子或公主诞生。但从王熙凤“求”林黛玉一件事,到此刻林黛玉剪裁衣裳,其间相隔一个多月,哪有婴孩满月后才去送贺礼的?故可推定是有皇子或公主过周岁。那个时代(现在也一样),无论贫穷或富贵,对孩子的周岁都是很重视的。贾宝玉那年周岁时,政老爹便要试他将来的志向,便将那世上所有之物摆了无数,与他抓取,谓之抓周。
皇后或贵妃所生皇子或公主过周岁,贾府的贺礼很重:“大红妆缎四十匹,蟒缎四十匹,上用纱各色一百匹,金项圈四个”,还有林黛玉裁剪缝制刺绣的衣裳。这件事本身,就构成了压力——因元妃无出,这对元妃本人是压力,对贾府也是压力。任何朝代的宫廷,三宫六院凡无出者,莫不“亚历山大”。
无出是元妃的一块心病,这让她在在宫中的地位很不平安。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元妃在清虚观打“平安醮”。
清虚观掌门人张道士系乃祖“当日荣国府国公的替身”。所谓替身,就是替代其出家以求神佛保佑的职业宗教人员,张道士就是代替荣国公出家的人。我们知道,贾府是靠军功起家的。薛宝琴新编怀古诗其一“赤壁怀古”——“赤壁沉埋水不流,徒留名姓载空舟。喧阗一炬悲风冷,无限英魂在内游。”就是追念贾府祖先、祭祀因征战而死的英魂的一首反思诗。军功越是卓著,“徒留名姓”的“英魂”便越是“无限”。元妃在清虚观打“平安醮”,对这些“无限英魂”通过道士为媒介与之沟通,进行祭奠。
第二十五回“魇魔法姊弟逢五鬼”, 凤姐和宝玉的病多亏“双真”作法而癒,但“五鬼”尚在,这也是要通过道士为媒介与之沟通,通过打“平安醮”进行祭奠的。
第二十九回文本写道:这里贾母与众人上了楼,在正面楼上归坐。凤姐等占了东楼。众丫头等在西楼,轮流伺候。贾珍一时来回:“神前拈了戏,头一本《白蛇记》。”贾母问:“《白蛇记》是什么故事?”贾珍道:“是汉高祖斩蛇方起首的故事。第二本是《满床笏》。”贾母笑道:“这倒是第二本上?也罢了。神佛要这样,也只得罢了。”又问第三本,贾珍道:“第三本是《南柯梦》。”贾母听了便不言语。贾珍退了下来,至外边预备着申表、焚钱粮、开戏。
这“神前拈的戏”,十分鲜明地揭示了贾府的兴衰轨迹。《白蛇记》:写汉高祖斩蛇起义,“赤帝当道”建立新朝的故事,与“双官诰”相映并共喻贾府的创建。《满床笏》:演唐代郭子仪“七子八婿,富贵寿考”的故事,象征贾府之荣盛。《南柯梦》:是唐传奇小说《南柯太守传》的故事,预示贾府的衰亡。
由《满床笏》再到《南柯梦》,暗示性太强,以致寓意呼之欲出,因此先以《满床笏》为“神佛要这样”而欣喜笑纳的贾母,也感受到终为幻梦的不祥而沉默下来。“神谕”的不可违,也暗示了贾府衰亡的必然,岂是元妃打“平安醮”所能挽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