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有风，是他在说话

文/蒹葭苍苍

爱格aigirl 13年05A

转载请注明出处和作者

深秋，清晨，阳光清透。十七岁的锦葵骑着单车，穿过灰蒙的废墟和鲜亮的街巷。 
诗人说，十七岁时最好的时光。可锦葵的十七岁像一头焦虑的小兽，被困在一个迷宫中，左冲右突也找不到出口。 
这个城市灿烂美丽，然而锦葵的家却是一栋摇摇欲坠的危房小楼，四周全是废墟，可是妈妈执意不肯卖掉房子搬走。认识的人都说妈妈脑筋有问题。 
妈妈真的有问题。明明是普通人家，妈妈非要锦葵装文雅淑女；给她买淑女式衣服，逼她学钢琴、减肥，不准她大声笑……可真实的锦葵跟淑女完全不搭边，她骑车快，笑声响亮，她讨厌弹钢琴，是个吃货…… 
但妈妈说：“我还不是为你好！我要你学琴，希望能培养气质，将来吸引优秀男生。”锦葵恨不能撞死在钢琴上。可她不敢也不忍违抗妈妈。爸爸离开家多年杳无音信，妈妈独自抚养她也不容易。 
可是锦葵不想吸引任何男生，她只希望秦伦注意自己。秦伦是高一的历史老师，英俊清秀，才华横溢。有人说他为了初恋一直未婚，也有人说他结婚三天就离了婚。他看起来忧郁又孤独，这让锦葵萌生出想要靠近他的愿望。 
黄昏，夕阳将一朵薄云染成绯红色。丁小天就站在那多云彩下，他背着旧旧的背包和一把旧旧的二胡。那二胡像一把剑，直刺天空。 
他是按网上搜到的信息找来的，这里住着他想见的人。可眼前只有只有一座摇摇欲坠的小楼，退色的招聘上写着：老南区紫荆旅馆。 
一阵钢琴声从小楼里传来，丁小天循着琴声走进去。一个女孩正坐在钢琴前，微胖，有一头清爽的短发。她弹得不够投入，听到脚步声，她转过头来，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眉清目秀的男孩。 
“对不起，我们不营业了。” 
“是吗？我想问问，附近那些人都搬到什么地方去了?” 
锦葵摇摇头。 
锦葵妈妈跑出来：“谁说我们不营业！小伙子，来，我带你去看房间，价钱优惠。” 
丁小天只能住下。他要打听紫荆大街21号的主人去了哪里。 
锦葵妈妈邀请丁小天一起去吃饭，饭菜颇为丰盛，“小伙子，嘛，就是要多吃，你太瘦了！要是锦葵像你这么瘦就好了。” 
锦葵正喝汤，瞬间丧失的食欲，还有自尊。她离开饭桌回到房间，从书包里拿出一张报名表。市里要办中学生健美操比赛，锦葵有报名资格。可她很纠结，要不要报名呢？如果没选上，自信心势必更加受挫；如果选上了，她会不会是队员里最胖的？那压力也很大啊。 
这晚，她在纠结中入睡，迷糊中听到一阵二胡的乐音响起，像春雨洒落草地，又像清风吹过森林，将睡梦中的她轻轻托起，载着她飞翔。下午，锦葵穿过废墟，走进一座古老的公园，公园的山丘上有一颗古榕。锦葵出生时，古榕就长在这里。她常常一个人过来玩，把古榕树当朋友，对它倾吐心事。 
“你还好吗？”锦葵说，“我不太好，上走我碰到他三次，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孤独又那么温柔，你说，他知道我喜欢他吗？……唉，我要不要去健美操队报名呢？我真的很胖吗？” 
古榕没有回应，清脆的“咳咳”声却从树后传来。锦葵探头一看，丁小天正斜靠在树上，从相机里望着远方。
“你躲在这儿偷听我说话！” 
“我哪有躲？我光明正大在这儿……”丁小天耸肩。 
“那你为什么不做声？” 
“有什么关系呢？树不会说出去，我也不会。“丁小天笑起来。 
真奇怪，锦葵并不害怕他听到她的心事。她问他：“你在这儿做什么？” 
“等日落。你看过日落吗？” 
锦葵摇头。 
“那你今天一定要看看。”丁小天说。他爬到树上，又把锦葵拉了上去。他们分坐在两根并排的枝丫上。 
“你来宣城做什么？”锦葵问。 
“找一个爷爷。我九岁时生病住院，同病房有个爷爷是二胡演奏家，每天都拉二胡给我们听，还教我拉。他出院时把自己的二胡送给了我。我在网上查到他住在城南老区，可没想到，这儿已经成了废墟。” 
“你……没有上学了吗？” 
丁小天从容地笑：“本来改上大二，但我退学了。一次打篮球时晕倒了，医生说我身体里住着一位可怕的不速之客。我知道，无论我如何努力，它都是赶不走的，最多是减缓它吞噬我的速度而已。所以我想，与其绝望抗争，不如用最后的力气走没走过的路，看没看过的风景。” 
锦葵震惊不已，她紧紧抓住古榕的枝丫。此时，太阳一点点沉入灰蓝色的地平线，最后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绯红的霞光。这是她第一次看日落，它那么美，那么动人，她却感到凄凉。 
星期一，锦葵去交报名表，负责接待的是两位师姐。锦葵刚打开手臂，就听一位师姐对另一位说：“她胖了点吧？为了减肥？挑战自我？”“勇气可嘉嘛。” 
锦葵平静地说：“胖子也有自尊，麻烦声音小点。”说完，她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她挥动胳膊，跳跃、弯腰、抬腿，气宇轩昂。她被选上了，但也只是初战告捷，六十人参加训练，最后只有二十人能留下。 
锦葵许久没有感觉这样好。是丁小天启发了她，他连疾病吞噬生命都能直视，她为什么不能直视生活里这些美好鲜活的存在？ 
健美操队每天傍晚训练，锦葵很用心，她果然是队伍中最胖的一个，悟性又不够好，学得很慢。“我真不该去！大家都在看我出洋相！”周末回到家，锦葵对丁小天抱怨道。 
“不就是跳健美操吗？又不是上刀山下油锅。再说，你本来就洋溢着健康美嘛！”丁小天语气轻松的说。 
“你就忽悠吧。” 
丁小天瞪大眼，“好吧，我承认以前我说过不少忽悠话，可自从生病后，我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内心。” 
锦葵心酸了。丁小天却笑着转移了话题，“我请你看超级月亮！” 
“什么超级月亮？” 
“超级大、超级亮、超级圆的月亮，是一种奇特的天文现象，百年难遇！要一起看吗？” 
“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