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货夫（散文化小小说）

                           东瑞

    清道夫每天为城市清扫垃圾，让人们生活在一个干净的舒适环境里，令城乡百姓生活更加卫生文明：扫货夫大力响应商品促销活动，促进交易，活跃经济，改善生活，都一样为社会做出贡献，都属于平凡而伟大的人物。

汉字表现力强，一个“扫”字，既可以表达清除有形的垃圾灰尘，也不妨用在洗净脑里无形的私心杂念；既可以用在一种抽象的清理和对付，也完全可以替代古时的沽、易、换，现代特殊的买。汉字的细腻和功能，造就几千年来中华文化的内涵深邃、博大精深、细腻入微，表现力超强。

细腻、深邃，才可能丰富。

扫货的扫，是一种特殊的买。

不是买一样，而是买很多；

不是看昂贵便宜，而是不计价格，只看需要；

不是慢挑细选，而是雷厉风行、大步流星奔跑扫敌，快速犹如收割机收割，听得到簌簌簌簌，货物刹那间就如稻禾倒在小推车内；如大扫把横扫一切，杀杀杀杀，杀出一条血路。

不是被动无奈，花钱心疼，而是主动出击，被宰被赚都无所谓。

扫货成功，不像过去，回家坐在一角，叹息这个月的工资又去了大半，抚摸瘦瘪下去的荷包黯然神伤，而是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一边用喷剂消毒商品，一边哼起轻松的自编小调，有一种从激烈的展场冲逢陷阵、凯旋归来的快感和满足感，在她（他）眼中的货物，都是血拼一番才夺得的战利品……

看，扫货厉害吧！

以某扫货夫为例，又以每逢周三以某家大型超市现场为战场为例。

此扫货夫，虽懂扫货，绝非无师自通，而是“师承”小表妹“，堪称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大学徒，算来也是2020年初疫情惹的祸。那时候小城疫情严重，每天染病者近百人，口罩又短缺，全城空巷出动抢购而不可得，人心惶惶，谈疫变色，小表妹知道扫货夫比她痴长几岁，大门紧锁，严加囚禁，虽然不至于成为禁脔，但也让扫货夫坐肥了几斤矣。她生怕他被疫魔掳掠吞噬无法生还，少了聊天的伴；一切出外事宜均乐于辛劳自己出动，最重要的当然是民以食为天，三餐饭餸菜肴第一。初期，疫情猖狂，小表妹只是一周出门一次，食物密密雪藏，冰箱爆棚。慢慢，随着疫情缓解，几乎清零，外出次数渐增。扫货夫看看小表妹辛苦，早就有取而代之之意。

好不容易她同意了。但每次都不忘交代：

你抓车子前，车把要消毒，回家洗手、换衣服，东西包装样样要抹擦消毒，出外的衣服一定要换下，挂在门后的衣架上……最初，她千交代，万交代，很不放心……现在，她决定暂时一个时期内退出紧张的战场，坚守厨房大后方，搞掂两餐，重振雌风，恢复“入得厨房”的大清誉。

从扫货清单，到面授机宜；再到用手机传递秘笈，扫货夫慢慢成熟。

如果有机会，周二晚，小表妹和她的扫货夫会在出行晚归时顺道走进这家超市，像是博客里的一种“预览”。了解一下第二天有什么东西卖；小表妹一边视察次日值得买的东西，一边看有什么新东西推出而以前没买过，怕扫货夫忘记，她和他一一拍摄，一一交代，“蒜蓉买两罐，蠔油一瓶，蒜蓉在其他超市都要15元，这里只卖11块9；蠔油平时卖二十几，明天才卖20元。”

走到四方形的冰窟，看到满满的三文鱼，两片装，标五六十元。

小表妹说，明儿特价只卖40元，简直是超值。

扫货夫说，是的，在加嘉冷冻专门店都要六十好几。不过，怎样选才好？你要教我几招。

小表妹一边在冰窟上上下下翻动，抓了三包在手示范说，选就要选像这样的，第一，大，两边夹住的空间越小越好，肉多；二，色泽好，鲜橙色。扫货夫将三文鱼片接过，点点头说，有道理!今晚我试试把其中一包藏在最底层的左下角，明天我冲进来后先来这里，看看是否被别人选走了，如果还没有，就挑它吧。小表妹哈哈大笑，你鬼点子比我多，你不妨试试啦！

挑大块的是普遍的顾客心理嘛。

扫货夫不断请教菜蔬优选法，小表妹就不断继续面授机宜，比如，萝卜如果是韩日进口，切成两半，你要选根部，比较甜；红萝卜也是小的比大的甜；西蓝花选表层不要有黑癍的；菜花要选花密的；包菜（椰菜）选重的·……如果你去钱大妈店那一带，顺便买西施骨··……

周三，不少东西（主要是菜蔬瓜果、食品、生活用品）比市集还便宜。

周三，超市南北两道门前就排起里三层外三层的长龙。

扫货夫一大早送了孙女上学后，就来到超市北门排队，几乎每次都排第一。他还调查到北门比南门提早三分钟即8点27就开门，一开，他就冲入，登登登从电扶梯下去到地库，很快抢得一部车。（再迟几分钟就被顾客抢光）这超市的车，上小两个四方塑胶篮子，四轮，推起来非常轻巧，他双手抓车把，以百米冲线的速度飞奔，第一目标是看看那冰窟的最大、最漂亮的三文鱼地否还在？摸入左下角最底部，掏出来看，哈，还在呀！当下喜孜孜放入篮子里。接着，他按照蔬果、用品、面包部的几类大区域划分扫货先后次序；推车之快，犹如赛车手飞车，一路左拐右弯，闪开人群，实行大冲锋、大横扫，左右开弓，东西纷纷“掉落”入篮，什么三文鱼、梅猪肉片、汉堡肉饼、鸡蛋、红萝卜、大葱、娃娃菜、豆角、番茄、柠檬、包菜，什么盒装牛奶、吞拿鱼包、午餐肉包、抹手纸巾··……扫货夫速度快捷，动作利索……收银处多达30几处，他选了第五号有两位收银员的，保持社交距离；这个时段，通常他前面至多才排五六个人而已,收银员效率也高，一张长长的发票清单很快就吐出来。接着，清扫夫非常有技巧地按类按轻重装袋，装了两大袋。东西先置于小车上，到了超市门口，一袋背着，一袋挂在右臂弯上，迈着健步走回家，看看时间，才9:05,哇，才不过花了35分钟哩！要是别人，起码得花费至少一个半小时以上。

走在天桥上，他看到一个老婆婆约有八十几了，提着一袋东西沉甸甸的，迈着吃力缓慢的步伐，扫货夫遂生了隐恻之心，对婆婆说，阿婆，我帮你拎。阿婆非常感激，扫货夫将东西挂在左臂弯上，于是左臂弯、右臂弯、背部共挽、驮了三大袋东西，一直送到老婆婆同一屋邨居屋楼下。

扫货夫走到半途，在通道上风凉的长木椅上休息，用手机发讯给小表妹：

半小时结束战斗，今天扫货战非常精彩圆满！

小表妹发来表情图案大赞，那是一个巨大的金手指和一只跳跃着、劲道十足的牛，另一行写：

中午我们出去吃好吃的！奖励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