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蓄 · 期待 · 诗意叙述

       ——川端康成微小说《髮》欣赏       

   ·东 瑞

      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日本名家川端康成的许多微小说涉及梦境、超现实、潜意识，因此未必好理解；也有的很唯美，呈现很美的画面，呈现多义性；他的笔触细腻、颇为感觉主义，有的虽然具有一定点故事性，但叙述客观呈现，讲究含蓄之美，未必那么直露，却是富有值得咀嚼的蕴意内涵，如《髮》全文很短，却牵涉日本山村女性前途命运的主题。小说以《髮》做题，意味深长。“髮”是女子爱情、出嫁的意象，如结髮（原配）、髮髻（已婚）、自梳女（广东顺德终身不嫁的女子）、赠髮（爱情信物）等等。

    以下是《髮》原文。文末重复一次，但加了本人的理解和批注：

                                          髮

                     川端康成

         深山里的村子中有一位小姐想去整理头发。

        那位小姐走到理发店时，吃了一惊。原来，全村的女孩子都集中在这儿。

       大家全梳着样子难看、半桃型的发式那晚有一队军人抵达了这座村庄。村干事把士兵们分派到村中的各户人家里住宿。总之，全村没有一户人家没留客人。在这里，有客人来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机会很难得），因此这些小姐们非得去做头发不可。

      当然，这些女孩和士兵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第二天清晨，这个中队就从村子出发，越过山岭去了。

        可是，累得要命的女梳头师却很高兴，她想，这一回大概有四天可以好好休息了她怀着完成大事后的快乐心情，和军人们在同一天早晨，坐着摇晃的马车越过山岭，去和她的情人相会。  

  刚刚抵达山岭对面那个稍大的村庄时，那座村子里的女梳头师就对她说：

     “啊！太好了！妳来到正是时候，快帮帮我吧！”

        这个山村的女孩也都群集到这儿来了。

       她在那里帮着梳半桃型的发式，一直忙到黄昏，才去找在小银矿山工作的情人。一见到他，女梳头师马上对他说道：

     “我想，如果我跟着军队走到话，一定会发大财。”

     “跟阿兵哥走？少胡说了！妳会喜欢那些穿黄卡其制服的毛头小伙子吗？我不相信！”

    男人做势轻打着女梳头师。

 女人极度疲累的身体好像已经麻木，她甜蜜地瞪了情人一眼。

 正从山上下来的行军队伍，清凉有力的喇叭声响彻了整个村子的黄昏。

                                        髮（东瑞批注版）

                   川端康成

          深山里的村子中有一位小姐想去整理头发。（开头简洁扼要，将一件很普通的事情叙述得煞有其事，深山里，到底她有什么事呢？平凡的开头也可以非常吸引人）

       那位小姐走到理发店时，吃了一惊。原来，全村的女孩子都集中在这儿。（读到这一句，才感觉开头的不平凡：全村的女孩都在理发店，那就意味着有事发生了。）

       大家全梳着样子难看、半桃型的发式那晚（深山里的发型看来并不时尚，因此千篇一律都是半桃型，非常难看），有一队军人抵达了这座村庄（哦，做头发一定和军人行军经过这村庄有关，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打扮得漂漂亮亮，为的博取男士兵的好感）。村干事把士兵们分派到村中的各户人家里住宿（进一步证实了村女们的想法是希望自己被外来的兵相中，带自己出深山，改变自己的命运）。总之，全村没有一户人家没留客人（难怪前面说“全村的女孩子都集中在这儿”做头发，大家都想改变命运）。在这里，有客人来是一件很稀罕的事（机会很难得），因此这些小姐们非得去做头发不可。

       当然，这些女孩和士兵之间并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军人有纪律，女孩们都是好女孩，特别说明男女之间与苟合的事无关），第二天清晨，这个中队就从村子出发，越过山岭去了（士兵只是借宿一夜，女孩出山的机会非常短暂，一天就那样过去了）。

       可是，累得要命的女梳头师却很高兴，她想，这一回大概有四天可以好好休息了（为女孩做头发，赚了不少钱，可以休息几天了）。她怀着完成大事后的快乐心情，和军人们在同一天早晨，坐着摇晃的马车越过山岭，去和她的情人相会（女梳头师有了情人，她与大部分深山里女孩不同，女孩们力求改变自己老呆在山村的命运，嫁到山外；女梳头师不然，赚钱成为她的首要任务。）。

       刚刚抵达山岭对面那个稍大的村庄时，那座村子里的女梳头师就对她说：

     “啊！太好了！妳来到正是时候，快帮帮我吧！”（女梳头师受到大村庄女梳头师的欢迎）

        这个山村的女孩也都群集到这儿来了。（因为军人抵达了这个村庄）

     （以下将女梳头师和大部分女孩的情况做了对比，像女梳头师这样身份的，能赚钱又拥有情人的，在村子里毕竟是极少数。）

       她在那里帮着梳半桃型的发式，一直忙到黄昏，才去找在小银矿山工作的情人。一见到他，女梳头师马上对他说道：

      “我想，如果我跟着军队走到话，一定会发大财。”（钱是赚不够的，多多益善，能跟军人走一个又一个村庄，不是可以做越来越多女孩的头发吗？）

      “跟阿兵哥走？少胡说了！妳会喜欢那些穿黄卡其制服的毛头小伙子吗？我不相信！”（她的情人却带点醋意地从另一个角度看问题）。

      男人做势轻打着女梳头师（打情骂俏）。

 女人极度疲累的身体（做了无数单梳头）好像已经麻木，她甜蜜地瞪了情人一眼。

 正从山上下来的行军队伍，清凉有力的喇叭声响彻了整个村子的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