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与洋芋

雨大，水已经平了小池，且有漫过的痕迹。我想说把水放一些吧，又想：马上就是五月立夏，天气一热，想要这样好的春水也难得了。

荷叶渐渐铺满了小池，还过些日子，荷叶出水，亭亭玉立，就有风姿绰约之美了。其实，荷叶怎么都是美的，它的绿，它的香，干净，清新，这样的美，让我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赞美。

此刻，天阴着，放眼看去，人家屋顶上云朵很低，一团一团地漂移着，那慢慢的游弋似乎含着沉沉的雨水。收回目光，小池边上的栀子树与柚子树的绿层次分明。柚子树的新叶子更抢眼，它们在风中翻卷着，一闪一闪的绿比最好的锦缎还好。

鸟声很密。各种鸟声交织着，有黑白相间的鸟在飞，在落。甚至有一只鸟飞落在猫碗边上啄食，我不知道鸟的名字，但它素雅的毛色深深打动了我的心。它那么小，翅尖扑闪着，似乎一口气就能吹飞起来。我想走过去拍照，于是站起来，而小鸟机警地快速飞起，钻进绿树，这让我觉得，惊吓它是一种罪过。

走出门，看见妈妈正从油菜地里出来。

“立夏三日，连枷开响。立夏十日，遍地金黄。”妈妈念叨着，又自言自语：“嗯，还过半个月这油菜差不多了。我们今年的油菜一看长这样好，但好像不太籽粒（这里的籽粒指饱满）呢。不晓得是不是种早了？”

“那今年下半年种迟一点。我看二爷年年都迟，但好像都还不错的。去年他的油菜就撒了一把籽，我看他门前的这块地的菜籽看起来好饱满。”

“他是真有福。你看他年年根本不花心思种什么，但种什么得什么。”

“您和爸就是太勤快了——生怕迟了落在后面。”我笑，“以后可以懒一点，有时候太精心了也不是好事。您看今年的洋芋也是这样。去年种那么早，还盖薄膜，结果呢……”

“哎……”妈妈叹息，“哪晓得呢？年年都是这样，还不是想早点种早点吃。和你幺婆说的一样，我年年的洋芋最早最好，今年怕是连种都收不回来了。那几天风刮得太大，把薄膜全掀开了，洋芋受了冻，秧子全死了，哪还有洋芋？还好，后来在门口补了一些，还吃得几餐。要不然，真的连洋芋都没得吃”

妈妈说着，把放在厨房墙壁的一小篮洋芋拎出来，问：“你弄一点去吃。”

“我有。我怕下雨，前一天要他去堤上（婆婆家的菜园）挖了一点回来。”我看一眼妈妈篮子里的洋芋，“他挖回来的洋芋比您篮子里的要大呢。”

“我有这点都不错了。今年的洋芋好多青皮的，我丢了好些。人家说青皮的吃了不好。其实，从前我们哪里晓得这些，还不是都吃了。”

“嗯，说不好。”我说着踱步回来，也倒了一些洋芋装进洗菜盆里端到妈妈那边，“我也来煮洋芋吃。”我找个小板凳坐下，又笑：“来和您一起刮洋芋皮、讲话。”

妈妈回头看我，问：“你用什么刮皮？”

“筷子。”我举起手中的一支筷子。然而，妈妈却默默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她拿出很薄的瓷片递给我。“这个蛮好刮！”我立即将手中的筷子丢下。

这会儿，电磁炉上的洋芋咕嘟咕嘟响着，混合着腊肉的香气的白气沿着窗户升腾着，升腾着，一直向外飘过去。

2023-4-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