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醒来，闭眼听窗外呜呜的风声掠过，仿佛一个狂野的少年奔跑着、喊叫着。

依然晴日。而呼喊的风声加重了冬日的寒意。

冬至，农历冬月的最后一天，天气晴好，惜夜晚无月可看。

一早，昨日去世的老人家里锣鼓喧天了好一阵，应是道士先生到了在做法场。犹记得儿时第一次去别人家看热闹，只觉那门帘上挂着的花花绿绿的长纸条和屋内悬挂的红幔隐隐有骇意。我急急离开，身后的说唱声、锣鼓家什的击打声藏着我最深的恐惧……

爸爸、妈妈坐在门口扎把子。那些枯黄的芝麻竿在他们手中一根根折断，再被稻草一绕，丢在旁边，晒半日就会抱进灶屋当柴禾。今年下半年，妈妈很少用液化气炒菜了，说烧柴禾虽然烟灰多一点，但一坛气一百多，省着点用，一年也能少个好几百。是的，今年我们的收入锐减，一饭一粥、一柴一饮自当用心筹谋。

到处都是生活。

邹先生自己炒一碗饭吃了就跑去钓鱼。电话问他冷不冷，说躲在草窝窝里戴着帽子晒太阳，热乎得很。

弟弟一早就去给志禹寄棉袄。他这几天天天都去快递点，希望早点给他的宝贝寄去过冬的棉袄。其实深圳并不太冷，但我是能理解他那颗既当爹又当妈的心情的。

妈妈这几天一直在说志禹给他电话，问她和爸爸身体还好不，问我和邹先生，问姐姐妹妹。

“这次还和我说了蛮大会话。”妈妈的言语透着欢喜。

志禹是她一手带大的，现在，他给她一个电话，一声问候，于她就是莫大的幸福。是的，俗话说：只有瓜连籽，哪有籽连瓜。人的常情是朝下亲的，有几个是朝上亲呢？你我皆然。

幺爹袖着手踱到妈妈这边来说了会话就回去了。妈妈说这几天没去看他和幺婆是怕疫情。小叔很是担心幺爹幺婆，说他们这么大年纪，经不起病毒。又交代他们如果有人来找他们玩，就递给别人口罩，那样别人就自然懂了。

小区里的确很有几个婆婆爱找幺婆玩。小区里的老人住楼上，他们一天到晚关在楼上自然没有我们这样住着舒坦。幺爹幺婆俩老住几间平房，屋里没贴瓷砖，进出不必换鞋。还有他们的门口菜地、橘园，很是宽阔。那些老人到他们家来玩，很是自在。只是这样的特殊时期，小叔的顾虑也有道理。

那只几天没回家的老猫回家了。它围着我喵喵叫着，撒娇一般。而那只今年下半年跑来的花猫蓦地拱起趴在地上的身子，紧张且戒备地看它，如临大敌。

柿子树梢来了一群灰雀子。它们应答着、跳跃着。时有风过，它们毫不在意，在树巅之上快活地起落。它们将黄色的喙像我在老缸沿砺刀那样，在枝上反复擦拭、啼鸣，如幸福的孩子骑在父亲的肩上高声喊叫。它们清脆的声音仿佛一粒粒糖果滚到我面前……

绿茵茵的茼蒿、菠菜、萝卜、青菜之间，妈妈蹲下来看那垄红叶子莴笋。阳光下，那叶子伸展着光，仿佛给她送上无语的敬祝与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