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轻奶奶

老妇人坐在小板凳上，仔细地摆弄着她手中的韭菜。那韭菜青幽幽、肥嘟嘟的，完全不是冬天的模样。

“恁那的韭菜是不是盖了薄膜了？这么标致！”我问。

“没有呢。我靠着屋檐边栽的一垄，那里背风。”她笑眯眯的，看着手中的韭菜，很是满意的样子。

“那不错的。恁那又送孙子上学又卖菜，真能干。”我由衷夸道。

“什么能干不能干？辛苦换得快活吃啦。免得找儿子要。现在孙伢读书花费大。”

“嗯。嗯。年轻婆婆就是好。”

“哪里年轻哟？马上六十了。”

“孙子都高三了，恁那还不到六十，还不年轻呀？”

妇人哈哈大笑，起身，抱着两捆韭菜进屋。她隔壁的女人接着说：“你看你走路都带风，不年轻都年轻啦。”

二.上学记

梦里还在上学。

正读高中，读英语课文，卡壳了，怎么也想不起来，急得不得了。问旁边的同学，她也不会。旁边的同学是我以前的徒弟，她还是从前的高马尾，喜欢抿嘴笑，腼腆的样子。

“这个怎么读？”我看着她，小声询问。

她凑过来。

我面前的英语课文上的单词蝌蚪一样。

“嗯……”她低着头，那双眼睛使劲看着，似乎努力回想着，却还是摇了摇头，歉意地笑。

我感到自己额头冒出了汗。

“我来查查英汉词典。”

她点点头。凑我跟前的脑袋依然靠在我的肩头，我能感知到她呼出的微微热气，像乳白的雾，无声地缭绕。

老师转到我们这边听到动静，停下脚步。

“干什么呢？交头接耳！”他声音里带着不悦。我听到背后低沉而充满怒气的低吼，有些胆怯，结结巴巴地：“我……我这个不会读，问，问她了。”

旁边的女孩立刻弹了回去，正襟危坐，再也不敢朝我这边看。

“哪里？”老师的目光落在我的课本上，声音里多了几分温润。这种即刻转换的态度，让我安心了许多。

醒来，不睁开眼，也能感知到四周的暗。在暗里发了一小会怔，想：要是就这样在梦里读书，那该多好！

“再也不可能有这样的时光啦……”

我似乎还在梦里，但能感到自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三.闲时发呆

这两年以来，花在写字上的时间比从前少了一半。

也尽量控制看手机的时间。

很多时候，只是空空的、干瘪地活着，什么都不做。

每天，去户外，走路，活动四肢，任眼睛看天看地看水看树木，走走停停。阳光下，微风中，发呆，在心里默想一些漫无边际的什么。

路上，经常会遇见一只通体乌黑的狗狗，它悄无声息地跟上来，与我一定的距离，很安全。我最爱看的是小河里的野鸭，它们欢快地划水，荡起长长的涟漪，光影碎金般裂开。有时，那野鸭也沉潜下去，一会儿从另一处水面冒出来，像调皮的孩子。

像今日的阳光，有恰到好处的温柔。把被子抱出来晒太阳，让自己也晒太阳。冬日晒太阳真是可以一晒再晒的，没有厌倦。阳光不露声色地温暖着我的后背，面前的阴影也显得可爱了。有什么抵得过阳光的好，这自然的馈赠，春天开花，秋天挂果，草木可以一季又一季的重来。

而人即便得到阳光的抚慰，也不可以像植物一样，重新发芽，生长。是的，人生是一个没有回头的旅程。能留下的，只是当下这一刻，过去就过去了。

嗯，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一切。虽平淡平常，却也是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踏实。这大抵也算是好的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