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生活

窗外，灰蒙蒙的，不是雾，就是冬季的灰色调。

忽想起前几日的大雾，似一下子从水岸边涌过来，塞满了整个天地，白茫茫的。老人说冬罩日头夏罩雨，我从看见大雾的那一刻，就开始等待太阳出来。又担心雾太大，日头浅了，收不上来。

怀了这样的心思，不免时时看一下东边。不多久，就真的看见太阳了。白白的大盘子，和月亮差不了几分。又因为大雾的缘故，那白盘子甚至没有月亮的清朗。

这样大约过了几分钟，我再抬头看太阳，太阳已不能直视，万千缕金光裹着的太阳，是黄色的了。

阳光、稻谷、麦子、黄豆、金子都是黄色的。月亮、米饭、面粉、母乳、牛乳、羊乳、银子都是白色的。

大自然这样的安排是偶然吗？

出去走一圈，看见冬月的乡下人家，晾衣绳上晒着的大多是鸡鸭鱼肉了。

一年将尽，对于乡里人，好生活依然是在年下时节的好菜饭。

这几日我是起得越来越迟了。反正没有什么要紧事，那就猫着吧。不是有猫冬一说吗？我甚至会想，人怎么不冬眠呢？

说到猫，想到前两日爸爸给我说家里的香肠，鱼，鸭子被老鼠找着地方了。

“猫呢？猫不管吗？”我问。

“这猫，懒，一天到晚只瞌睡。老了。”

我看一眼猫，果然，它又弥勒佛一般蹲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好一副派头。

昨日，邹先生发信息给我，说给我买的羊初乳配方奶粉就快到了。这倒有些出乎意料。记得妈妈说过，她生我后缺奶，又无钱买奶粉，我半夜饿得哭，爸爸就起来给我弄米糊。如今这么大的人了，居然可以喝上奶粉，倒让我觉得自己又做了一回婴儿。

感谢！

又开始落雨。

雨中，枯荷静默。那些麻雀呀喜鹊不知去了哪。许是天冷，它们都藏起来了。爸爸不怕冷，他一个人坐在门口的雨棚里，嘭嘭嘭剁着前两日他砍倒的一棵香樟。

香樟半大不大，碗口那么粗，他七十岁的老人，且中过风，居然能一个人把它砍倒，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您怎么把它砍了？都这么大了。”

“砍了亮爽。你看，多亮爽。”他很高兴的样子。

“冬天是亮爽，但夏天没树荫，多热。”

“不怕，李子树大了。再说，还有一棵桃树。”

我看一眼桃树。冬天的桃树与春夏的桃树是完全不同的。春夏两季桃树多妖娆多丰茂，冬天的桃树虬枝横空，树上的叶子都落尽了，光溜溜的细枝齐刷刷向天，是失去了颜色的老人。

“主要是它大了，树荫太浓，遮住了李子树的阳光。李子树没有阳光，它不得结果。”爸爸可能以为我还在可惜那棵香樟树，耐心地说。

他从前是很少和我多说一句话的，今天居然如此耐心地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