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事如意 

1.

冬天将近，我总想到初春乍暖还寒，风呼喊着，有一种凌厉，忽一日，太阳出来，阳光暖融融的，爸妈背着手走进菜园，一垄一垄的菜蔬看过去，时不时蹲下来拨弄一下。这时的泥土有点硬，有点软，它们携带着春的气息，不久即孕育出新鲜的绿，新鲜的红。

新鲜的万物。

我对枝头的芽苞是最喜爱的。它们如紧闭的花朵，起初是羞涩的红，仿佛有什么阻力，那红艰难地向绿过渡着，变幻着，某一日，它们终于张开欣欣然的眼睛，露出一线绿，那绿那么淡，那么淡……

唐代大诗人韩愈怎么说来着？嗯，是“草色遥看近却无”。是的，就是这样的。

2.

乡下的雀子可真多。

前两日婆婆生日，去她那边，她的菜园里的柿子树上面，叽叽喳喳的喜鹊起起落落，闹喳喳在柿子上啄。

她家的柿子比妈妈家的柿子迟。红柿子吊在细枝上，数不清多少。我喜欢吃削皮柿子，脆，甜，不需要焐。婆婆家的柿子需焐，焐好后的柿子才软，才甜。

记得张爱玲曾写照顾她弟弟的佣人张干买了个柿子放进抽屉，张爱玲那时很小，她隔两天就开抽屉看看，后来张爱玲看着柿子一点点坏掉，成了一滩水。

张爱玲是不喜欢张干的，因为她欺负带她的佣人何干。而何干因为带的张爱玲是个女孩，自觉心虚，凡事都让着张干。张爱玲自是不能忍受张干重男轻女的论调，常常与她争论。于是张干说希望张爱玲将来嫁得远远的。还从抓筷子的手指的地位上预卜她将来嫁远嫁近，说，筷子抓得近，嫁得远。张爱玲连忙把手指移到筷子的上端去，她又道，抓得远当然嫁得远。

这样的话我小时候也是听过的。我妈就说过筷子抓得远嫁得近，筷子抓得近嫁得远。

反正我是嫁得很近的。至于小时候我的筷子是抓得远还是近却是忘记了。

我妈说柿子红得好看，我倒觉得柿子的颜色更接近橙色。

这样敲字的时候不觉在心里跳出《橘子红了》的画面。年轻美丽的周迅在橘园里，在青枝红果的衬托下，入眼生春。

“这段时间安安爸爸很忙吧？要不然，要他来摘柿子。你看，再不摘，这雀子要全吃光了。”婆婆问我，又看那些柿子。

眼睁睁地看着枝头的红柿子，够不着。

够不着就够不着吧，到时候了，它自然会落下来。

中国画里，经常会看见柿子，柿与事同音。柿柿如意，事事如意。

人间事十之八九不如意，能有一事如意，已很难得。

3.

晨，一个人往瓦池，经过村支部的时候看见许多小车停在村部空地上，有些纳闷，想，是活动日吗？忍不住朝那边多看了几眼。

小桥村的村支书是这两年提上来的，年轻。上一任的支书因为新农村建设出了事进去后就换了他。

回转的时候遇见方林叔，他告诉我说今天上面来人了，说来弄四队的某某某。

我哦了一声，有些惊奇地看他。

“你不知道啵？四队的那家，恰好国道要经过他家，赔偿没谈下来，他递了东西到北京，还请了北京的律师，没打赢，被退回来了。也是的，胳膊怎么拧得过大腿？他也不见好就收。村里说跟他多给两万，他还不依，这次这样一闹，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方林叔与我说话的时候后面响起按喇叭的声音。我扭头一看，原来是两辆中巴车和一辆急救车，中巴车上写着湖北旅游，再看，车上面坐的都是身穿制服的人。

“看见了没？我先还看见盾牌了。”方林叔望着远去的车。

那车卷起薄薄的尘烟，我下意识在鼻子那紧了紧口罩。

走至小区门口，看见好多人站在那里窃窃私语。我并未走近，但大抵是可以猜得出大家在说些什么的。

2020-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