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树、看花

“戛戛、戛戛……”

“你叫么子呢？”爸爸望着门前的树，问。

我有点没反应过来，扭头，看自言自语的爸爸，有些惊奇。

“哦，这喜鹊好喜欢在我们门前叫。那天你小姑来，它们也是这样叫，你小姑说真好呀，这雀子叫得喜庆。”妈妈指着那些树对我说，“喏，它们还喜欢在这棵杉树上叫。”

杉树在阳光下直入云霄，是十月的模样了。

香樟树依然茂盛，桃树的叶子落了很多，但它那么高，和香樟树挨在一起，并没有显出败相。

爸爸前几天整出来的空地有一多半被妈妈栽了油菜。

“余下的这几垄地做什么呢？”我问。

“还有两垄继续栽油菜，还有两垄栽絮丸子（书面语：豌豆），还有两垄种洋芋。”妈妈边说边指给我看：“这油菜秧子太嫩了点，要不然这两垄还不是都栽好了。嗯，不急，等它们还长长，牢靠点了栽，好活。”

我点头，微笑，觉得妈妈在这些土地面前颇有点将帅的味道。

她会排兵布阵呢。

所以，生活从来不仅仅是愁苦，还有无尽的希望。

从瓦池回来的路上，遇见那天在地里收割稻谷的男子。今天他开着一辆小型卡车，里面装了浅浅的谷子。

“你还收谷吗？”

“是啊。收谷，收棉花。”他大声。

这两年村里的土地很少有撂荒的情形了，但不再是传统的种植稻谷、棉花、小麦。现在的土地很多在养虾，种稻，还有的搭起了大棚种植西瓜、芹菜，也有人纯粹的养鸭养鸡养鹅。

以我的所知，村里的土地绝大部分被人承包，小块的留着自家经营。其实就是家里的老人种。种地不能赚很多钱，老人有点地种，心里踏实，也能自给自足。

我们这里离城近，年轻人多半在附近的县城打工或是在外地打工。

我一直生活在乡下，这些年来，也没觉得不好，反正大家都过得差不多的生活。

我自然是知道自己的不足，个矮、没有学历，不会算计，就算走出去也好不到哪里去，于是从不觉得要比谁谁强，只不比人差就很好了。再想，本来就是普通人，接纳自己的平凡和籍籍无名，落后就落后，好像也没什么关系的。

一晃十月将尽。一年365天，转眼300天就要过去了。

昨晚洗澡，雾气腾腾里，不觉用喷头冲了一下镜子，嗯，还好，镜子里的女人洁白，饱满，年轻。

早晨读到菡萏的散文，她写她的老姑、二姑、大姑，碎碎的光阴扑来，带着淡淡的惆怅与感伤。她写“她们老了，松懈干瘪，二十年该风干的都风干了。”

有什么办法呢？忽然想到前几天读到的康雪的《当怀斯的手在阴影中移动》

我很喜欢怀斯晚年的画

并选择了其中一幅作为封面

人人都会爱这窗边的少女

她的头发被风吹起

阳光照耀在她一丝不挂的身体上

不，只是照在她

美妙的胸部，如此准确。

而她凝视着远处，必然是远处

却没有渴求。

除此之外，整个房间

都是空的，深深的，细腻的阴影

——没有比这更纯洁的克制。

怎么写着写着写到这了？

好在我不是写命题作文，不担心老师说跑题。

篱笆边的菊花似乎露出了一线淡黄。我喜欢它紧致的包裹。妈妈说，这菊花要冬天才开花。又转头对爸爸笑：“你给它们搭个架子好不好？”

是那种少女的感觉。

2020-10-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