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乡下度过一生
早起买菜,走在环城路上,看见人行道的黑色地面上铺满了黄的、绿的银杏叶,不免抬头看树。这些树是去冬栽下的,经过了春夏,我不知它们在这里生根没有?更不知它们从哪里迁徙而来?
许多人说,像植物一样生活。植物又是怎样生活呢?我能想到的是不惊不扰,随遇而安。
是的,植物只管安静地生长。
昨夜雨很大,去菜地摘菜,穿了妈妈的雨鞋。爸爸又在菜地里整沟,我说恁那还做蛮多事咧。爸爸显然很高兴,他直起身子,笑,说这块地整出来了种胡萝卜,又指前面的一垄地,告诉我说那里已经撒了茼蒿籽,过几天就可以看见绿苗苗了。
“我的两垄地没有管理,什么都没有。绿豆没看见结荚,苞谷一个个细脚伶仃的,红薯藤瘦得要命,叶子连田都没盖住。”我看着柚子树前的那块地。
那块地上,杂草的势头盖过了作物。那高的苞谷、矮的绿豆,在虫声里渐老。这时,一只花猫窜了出来,原来,它在追一只蚂蚱,蚂蚱小,一闪,不见了。我看着,不由自主地笑。
“咧猫子。”爸爸捡起一坨泥巴丢了过去,猫“呜”一声,跑远了。“反正你又不指望它。”爸爸看它跑远,转过脸和我说话。
“嗯。”我边掐红薯尖边答。我的确是不会种地的。不过,用妈妈的话说,又不是造飞机,这么点地,想整好还不不容易。嗯,你是心思不在它们上面。”妈妈笑。
眉豆很饱满了。妈妈摘了一小篮子,她把老一些分给我,自己留了嫩的。“我带去工地上用两个青椒爆炒。我怕老的炖了他们不吃。那个彭师傅说老眉豆吃了发。你们不怕,把它炖了,又鲜又香。”
“眉豆现在蛮贵呢。”我说。
“管它贵不贵,我们不买,不要花钱。”妈妈道。
“等眉豆差不多,我种的迟黄瓜就该上架了。”爸爸转过身指给我们看。
“呀,还有迟黄瓜啊。”我实在是欣喜,“今日早上中百仓储导购员在喊黄瓜特价两块九毛九。”
“两块九毛九还特价?”妈妈问。
“刀豆还六块多呢。”我告诉妈妈,“小菜都吃不起了。”
“是前段的雨太吓人,把菜都淋死了。物以稀为贵嘛。”
一晃农历六月将尽,昨夜的一场雨让气温低了很多。门前的荷叶盛着雨珠,晶莹而剔透。阳光轻薄而细软地落在柿子上、水芋头上、牵牛花上……
远远的,斑鸠咕咕在叫。蝉声却弱了,嘶嘶的,一声声短促。我抬眼,恍惚之间,夏远、秋至,天真有了辽阔与旷远的意味。
昨晚听朱自清的散文《想起喜欢的人,冬天也变得温暖》,主播软软的声音念着“妻也惯了那寂寞,只和我们爷儿们守着。外边虽老是冬天,家里却老是春天。有一回我上街去,回来的时候,楼下厨房的大方窗开着,并排挨着他们母子三个;三张脸都带着天真微笑地向着我。”心底莫名地感动。
此刻,我晒的花被单,挨着荷叶,在风里轻摆;我熬的排骨汤已氤氲出肉的香味。我坐在这香味里在键盘上敲打着这些字,听两只小狗在树影里玩耍打闹的哼唧声,忽想到庭院静好,岁月无惊。
在乡下度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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