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桥村

    早上拉开窗帘，看见天光比昨日明朗了许多，满池的浮萍铺着，绿茵茵的。雨停了——莫名的，我有几分欣喜。妈妈的芝麻虽然黄了叶尖尖，好在还没有被淋死，茄子歪着，扶正就可以了。

   开门，妈妈在洗菜篮子，黄梅季，许多东西就这样放着也长霉，需要重新洗净，沥干。

我拿出前两天洗净的衣服，让它们在风里微晃。

   我们这个村子叫小桥村。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想，它怎么叫这个名字呢？是谁起的？后来学那句古诗，小桥流水人家，就想，我们这里就是小桥流水人家。

   昨黄昏雨后，一个人在田中间的小路上走，看见雨珠儿附在草叶上，忍不住又拍了些照片。我喜欢那些亮闪闪的雨珠，也喜欢那些洁净的绿。

后来，一个人慢慢走到荆桥渠，发觉那里还留着好多从前的旧房子（其实每次经过都可以看见，但好像昨天才心有所触。）我一边走一边看，旧房子里住的都是些老人，他们的儿女有的住进新建的楼房，有的搬到县城，但老人们大都不愿意和儿女住一起，他们就歪在他们从前自己起的房屋里，自在、从容。

   我老了，大约也不愿意到别处去，就歪在小桥村的。

   不过，那些房子真的很旧了，墙壁上的泥灰斑驳，从外向里看，黑洞洞的。我就想，为什么不花一点钱把房子刷白呢？又想，人老了，大约不愿意折腾了。又想到我在瓦池的屋，也是白灰一块一块地掉，给他说多少次，他就不愿意重新粉墙。一件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总是难的。

   遇见一棵树，从前没有见到的树，它粉红的茎垂着，两边生长着一颗颗果子，真是有趣极了。我对准它拍了，发给友，问友是什么？友发来识花结果：垂序商陆。

这样的名字是不是有些奇怪呢？

   妈妈又在准备包粽子。她拿出上次打的芦叶，解冻，淘米，她说马上端午了，今天包了，今年就不再包了，又说爹爹（爸爸的爸爸）喜欢吃。我说，爹爹死的时候还好遭业，妈妈说，是呀是呀，那时我们在做屋，手里不宽阔。

   我记得爹爹的寿衣是我赶制的。那时我好像还没有出师，但我早会裁剪缝制中山装了。我还给他做了枕头帽子。我给他做衣服的时候并没有多少伤悲。

   爹爹是什么样子呢？我都不太记得了。那天爸爸住院，大姐说爸爸和爹爹一个样了。

   人的记忆，总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被挑起，被鲜活。

   妈妈淘完糯米后就开始洗闲置在家的菜篮子。她洗菜篮子的时候爸爸就守在旁边，他拿个大塑料袋，并把那袋子全部撑开。

“你在这里干嘛呢？”妈妈问。

“你洗了就装这袋子里，免得落灰，又要你洗。”

“这篮子还得沥干。”

爸爸还是站在那，他看着妈妈忙这忙那。这让我想到跟屁虫。嗯，我在这里打下这几个字，自己是笑了的。

   今天看一个公号上的文字，他写“每天下班后，在门口的小卖部买瓶水，看见大树下打牌的人，下棋的人，对着手机屏一直傻笑的人，都有点羡慕。有时候真想像他们一样生活虽贫困，但过的十分轻松自在。”

   我写的大都是有关小桥村的文字，许多微友也对我说，我笔下的小桥村很美。我说，是的，是很美。也许，我就如他文字里的生活虽贫困，但过的十分轻松自在的那种人。又想，我贫困吗？仔细想想，贫是真的，困，还谈不上吧。毕竟这里离县城近，用我妈的话说，住这里，只要不懒，做个小菜贩子也是能把日子过好的。

   说到菜贩子，那天上街买菜，看见好多卖菜的都把菜摆在菜市场门口了。虽说现在提倡地摊经济，但我还是不喜欢到处弄得乱糟糟的。东西摆出来卖当然好，但前提是不影响正常的交通。

   以前荆江广场那有一些卖老年人的衣衫的，我就觉得不错。我的妈妈在卖菜后就在那里买过夹背心，她才花了二十五块钱，回来后她给我看，我觉得既便宜又好看，很适合她。我自己也曾在那买过扎头发的皮筋，觉得很方便。

   这几天读《骆驼祥子》，那么精神的祥子，后来落得那样的下场，一叹。

   昨天在喜马拉雅开始听《红楼五百问》，觉得读的人声音很好，还有里面的文字也不错，记得他说到蔡元培和胡适两位先生的红楼之争，说蔡元培先生是光绪年间的进士，又说蔡元培先生研究《红楼 梦》像猜谜，这让我想到刘心武。大约刘心武的《揭密红楼梦》就从蔡元培先生那里来的吧？

   我是对有关《红楼梦》的一切都感兴趣的。比如我听了又听的《汤布说红楼》，其实汤布说红楼是漫无边际的，她不仅仅在说红楼，也说红楼之外的许多东西，这是我喜欢她的原因。

   屋外，鸟又在叫。在小桥村，无一日不听见鸟叫的。唧唧，唧唧……就这样陪着你，随意地叫，从春到夏，从秋到冬。

   立夏都有两天了，想来等这次黄梅雨过，一年里最热的天气就要拉开序幕了。但这有什么关系呢？慢慢过吧。一天天的日子，过得总是快的。

2020-6-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