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小

刚走到后门口，看见二妈拎着大包小包的出来。

“您怎么去车站呢？”我问。

“你弟去村部给我开健康证了，我去碰他，他送我去。”

我连忙走向前，从二妈手里接过两个包，帮她拎着。

“你去做什么？不耽误你吧？”二妈说。

“没事，我送送您。我准备买豆腐香干子了做饭，这早点迟点无所谓的。”

二妈今天返岗。听小弟说她与她的工友一起搭大巴车过去。

“妈妈要不是和她工友一起过去，我还真不放心。”这是小弟的原话。

小弟在深圳工作。他说定了下个周五的票。又说二妈要提前去，他也没法。

好在这两天看报道，知道广东那边对湖北人很友好，这让我们心里踏实许多。

“可别像上海，把湖北人堵着外面不让进，那就惨了。”小弟说。

我和二妈边走边聊。她在东莞的一个箱包厂，做些简单的活。“这大年纪了，又没有技术，只能做点直事。”

路上陈伯看见我们，问去哪里？我说送送二妈。他看着我们手里的包包，又满面笑容地打量着我们，说着有活干总是好的话语。

村部旁边是梅子的家。梅子正把衣服晾出来，看见我们也问：“这大包小包的，去哪呀？”

“东莞。”二妈说。

“哎呀，去大城市见世面、赚钱啦。恁那个比我们划得来呢，我们只在这小地方混。”她有点夸张地说笑着。

“讨米呢。”二妈的声音还没发出去，就收回了。她略一停顿，大声：“还不是混日子，过生活啦——哪里都一样。”

二妈是个五十出头的乡下妇人，出门打工并非她本意。人活着，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难处。

他今天一早就起了，说还要忙一天。我问几时可以步入正轨？他说要等图纸。

安安今天做长江作业。昨天，她同学的爸爸帮她带回了课本与作业。安安说，我觉得自己好多事了。芷涵说，蛮多作业啵。安安就连连点头。

我依然如常，心里却是有点慌的。又想，慌什么呢？这么多年了，我不一直这样吗？不心急，耐心一点，再耐心一点，等孩子们长大。

孩子们长大，我也就老了。这真是一件叫人悲哀的事。但没办法，这是自然的规律，谁逃得脱呢？

在桥头遇见一只黑鸟。它飞得很低，我正抬头看它，却听得“啪”的一声炸开，我低下头，见水泥地上大大的一点。“鸟粪？”我疑惑。再看，原来是黑色的淤泥落在地上，散开。

大约是我惊着它了。我这样想。要不，它怎么把嘴巴里湿哒哒的淤泥掉地上了呢？

这应是一只忙着筑巢孵蛋的鸟。

你应该想到，我其实是一只雌鸟，守着窝。

在家呆久了，其实是想出去走走，看看，放空自己，不拘目的地是哪里。旅途中无所事事的宁静，和望着车窗外的胡思乱想，会帮我们清空身外之物，凝视自己，然后扪心自问，我要去哪里？我想得到什么？

我最想的，自然是给孩子们美满幸福的家。

天黑了。野外，稀疏的路灯发出暗淡的光，在广阔的夜里行走，只觉蛙鸣起伏延绵，有波澜壮阔之感。

忽觉得人类是如此的渺小。小就小吧。我也不需要太多的宏大。

关门的时候，看见幺婆那边的水杉树，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鸟在树梢筑了小小的巢。

2020-3-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