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言未言

窗外，鸟鸣不歇。

抬头，天空、水塔、树木、房屋……每日每日，仿佛没有变化。再细看，那绿，分明一点点加深，一点点浓。

网络里，初中生、高中生写给FF的信在飞，我还真花时间看了。看了也就看了，能说什么呢？这信息满天飞的时代，这真假难辨的时代，且保管好自己的心。

手机里，《肖邦钢琴曲》舒缓、优雅、宁静。

临帖累了，起身，去屋后转转，看见野芹菜茂盛，于是蹲下来掐了一把。如果可以活成一株植物该多好，沉默安静，偶尔，还能带给世界小小的惊喜。

他今天吃过早饭后就去工地了。问他做什么？他说，看看去，准备明天转场。

这是恢复正常了吗？

被困这么久，终于等来开工，我有点不相信的感觉。

中午，他带回来一只鸡，问我，鸡多少钱一斤？怎么花了六十多块？我看他，反问，你买的什么鸡？蛋鸡是蛋鸡的价，土鸡是土鸡的价。

炖莴笋，炒野芹。他说，难得孩子们都在家，我们应该珍惜与她们相处的日子。

春日的黄昏，和孩子们一起散步，看盛开的桃花、李花，看在路边冒出来的芦苇、野蔷薇和那些不知道名字的野草。它们有的红，有的绿，有的由红转绿，无不呈现出一派欣欣然。

孩子们总是快乐的，像出笼的鸟儿。安安边看花看草，边在姐姐面前展示着她的侧空翻，前空翻，踢腿。她有点兴奋，接连打着，芷涵笑，举着手机给她拍照。

我走得有点快，在一蓬泥胡草前停留下来。

每一个春天，都有一次难忘的花期。我走过色彩斑斓盛放的花，清幽安静的草，在它们的前面停留，凝视，仿佛看见自己渐行渐远的春。

疫情应是远了，模糊了。今日看通告，湖北零增长。内心雀跃。是的，心里雀跃了。想像那立在柿子树上的喜鹊一样叫几声，想像那在柚子树上蹦着、跳着的斑鸠叫几声。

村庄似乎还是以前的样子。路上的摩托车。在桥头开小超市的老板。几只流浪狗。人家屋顶的鸽子。在地里做营养钵的老人。春日里涨起来的河水。滑旱冰的小孩。

最近几天心不静，感觉自己太糟糕。其实，作为一个乡下的妇人，能怎样呢？就算你有一百种、一千种、一万种想法，还是无力。

无力。

此刻，他正电话，大约是信号不好，他大声：能听见吗？听得见吗？我打过来吧。少顷，又听他说，什么？车子不能过来。不能过江。渐渐地，他的声音低了很多，我听不见了。

又翻《蝉是一枝花》。第六十五则“外道问世尊”。

外道问世尊：不问有言，不问无言。世尊良久。外道讃欢云：世尊大慈大悲，开我迷津，令我得入。外道去后，阿难问世尊：外道有何所证。而言得入？世尊云：入世良马，见鞭影而行。

世尊良久，是欲言未言，是以天地将发之机。

我读了又读，依然懵懵懂懂。阿难，世尊，这些在《金刚经》里出现的名字，在我心里，仿佛宿命，仿佛没来由生发的空荡回音，带着些许清凉，在这个春天摇曳。

这种感觉，我很难解释是什么。

2020-3-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