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意

 

一轮明月透过薄云升了起来

月光安静。哦，月光

 

自身体的空旷处传来

我知道，因这空

我恰好可以遇见自己喜欢的事物

 

比如

玉米苗又长高了

爬山虎，不为人知地绿着

 

而我，像无偿获得一种

美意，回到

你的怀中

 

天赐

 

早上，我从一个梦中惊醒

梦中，我在坠落

坠落

我大声呼喊，却没有声音

当梦做得还长一点儿

我一定能看见自己

像深夜的碎片

被放在一个更适合自己的地方

但是，我醒了

后来，我去看菜地里的苋菜长得好不好

它们红的红，绿的绿

都是天赐的

 

像从来没有爱过你一样

 

“那么淡的月亮。”

一抬头，就看见它停在水杉树上

 

这样很好，即使又细又弯

也有好看的边缘

 

有四月的芬芳

深爱着青桃子的

绿

 

像刚拉开窗帘

光，斜斜地

照过来

 

嗯，光很快就没有了

像我

 

从来没有爱过你一样

春日盛大

 

当野蔷薇悄悄地

爬上篱笆，开在属于我的

春天，我摘一朵

两朵，三朵，四朵……

 

这时，整个院子忽然过分地

安静。在我和野蔷薇之间

什么也没有

 

然而，我起落于一种明亮的光

我听见自己的呼吸

 

小桥村的早晨

天早已亮了
灰喜鹊拍打着翅膀
在树梢上采摘风、阳光
或者其它什么
而小麻雀
对周围的一切视而不见
整个早晨
我洗衣、做饭，安静极了
如果你来找我
我就在这里
这时，一只蜜蜂
沉迷于嗡嗡的鸣唱
停在白萝卜花上

 

我说：晚安，雨

 

雨下着

白色的雨，继续下着

屋檐下，滴滴答答的声音

微颤着自身的荒凉

 

比起雨声

我更喜欢阳光下母亲卑微的影子

承接着春种的美意

 

我说：晚安，雨

 

我无法说出

当我贴近菜地

雨在菜叶上洁净，泛光

以及母亲湿漉漉的呼吸

 

回小桥村

 

苋菜红，蚕豆绿

你看，我又回到了小桥村

青青的荷叶

已被一缕阳光照亮

谢谢妈妈！柴禾土锅做的饭

三碗不够

多少年了，她径直滴落温暖，爱意

她是暖。是爱

是光的织锦，夜的幕帐

她抬头看我，眼神温柔

我知道

那是神赐予的奢侈品

 

这多么美好

在人间

春色漫过额顶

我站在门口，削甘蔗

 

在周庄，临水而居（外二首）

 

有一种鸟叫特别好听

它声音里时有时无的水波，细碎、温柔

它甚至在自己的细碎中迷了路

 

当一缕又一缕光打在我身上

此时水便是抚爱

不，水是透明的草叶

 

是苏醒的少年

在被打湿的光芒中

再次变小，归我所有

 

我在金色的清晨醒来

在周庄和你的脸庞之间醒来

 

在周庄和你的脸庞之间

我想交出所有的闪亮

尔后，快乐地酩酊

 

大声地歌唱。就像一条河歌唱

那时，我属于水。最好的

都没有被辜负

 

钵亭日落

 

那燃烧的部分

都将留在巨大的阴影里

钵亭微笑着，像在翩翩起舞

而我，以神的节奏

摇摆着身子

沉迷于夕光在池水中扩展

我眼睛里的水在上升

我发芽的部分

生长的部分

开花的部分

结果的部分

完整而纯洁

 

哦，我和虫鸣一起大声唱

在万物未知的门槛

月光升起

 

全福寺

 

和尚撞钟，声音传送至数十里外

人间有不可见的巨大力量

它是白色的

与我的身体合二为一

现在，我坐在全福寺的边上

慢慢感受我的心在树影中安静

 

我要静下来

我紧紧抱住两片树叶，或者

里面睡着的鸟儿

我把我的马尾交给它

并空着双手回到你的面前

 

暗影在降临

 

暗影在降临

这神秘之光，包裹橘子花的馥郁

及我指缝间的星辰

哦，我的夜

在化身虚无之前

要沿着天空、寂静和牧草的颜色

向最近的神祈求

如果可以

请合上眼睑！

请放好绿叶！

请空着双手走到他的面前

回归至夜

至橘子树负载的阴影

 

远方的风

 

“像一个被风裹挟的人，不由自主地往前”

尘世间，风一次次从远方赶来

飞逝。风漫过额头

我们走向荒芜

这被风吹落的，一直在沉

一直在发出回声

像一个对着山谷呼喊的孩子

借那扑闪着双翅的大鸟

跟着风去了远方

不过，我并不太明白那些辽阔

把声音涂上白色

会有点枯萎

会迷失了方向

但那声音延绵不绝

 

我低下头，在它们中间

哦， 我记得的

一只蜗牛在草叶间慢慢地爬

是遥远的事了

 

2019.4.8

 

这飞来飞去的轻，也要接近消失了

 

这被风吹落的花儿

寂静、安宁。我看着

仿佛听到它们的笑声。仿佛

它们从未经历沧桑、黑暗

就像我

视流逝的时间，覆盖着

积雪、倦怠和一直飘荡的灵魂

像我

跟着流水，一点点

交出十月的甜蜜以及内心的衰老与无助

沉下又飞起

哦，你看，这飞来飞去的轻

也要接近消失了

 

和春天一样好看

 

春天到来后

风真的不一样了

小溪水在清风里晃动

猛抬头

见一尾鱼忽然跃出了水面

划出一道银白的弧线

它是春天的

它携带着明亮、干净

我有些爱它

爱那种明亮之外的短暂

和春天一样好看

 

春色如许

 

春色如许

种豆荚，种茄子，种苋菜，种黄瓜，也种

一颗孤岛的心

 

红薯藤在朝相反的两个方向生长

抬头看天

我有羡慕一只长尾雀的诸多原因

 

己亥年，二月廿七

宜开光、裁衣、上梁、开仓……

如果里面还夹杂着雷雨

会是人间最好的时候吗

 

春色漫过头顶

嗯，那么多的绿，我无法一一辨认

也无法把它们一一装进我的身体

2019年4月2日

 

 

她离开我已经很久了

 

天暖了，去实体店看女装

想起多年前的一个的女生

穿背带裙。短发。光洁的额头

是多于的闪电，百合和

河面上伸展的光

真的

我们合上的影子

仿佛春天的一部分

 

2019.4.1

 

欢喜不够

 

早上醒来，水杉的叶子已经那么绿了

灰喜鹊站在枝头，叫着春

它的上方，有很多很多的云朵

我喜欢

灰喜鹊也喜欢

再上方，云朵挨挨挤挤

它没有长一片叶子

有的浅灰，有的淡紫

我转身回屋

总觉得是欢喜不够

 

201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