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意
(2018-11-05 21: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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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叶随笔。原创。 |
分类: 随笔 |
临冬。
雨天。
风吹着窗玻璃,不时发出啪啪的声音,似乎在叙述着南方的,初冬的半遮半掩的寒凉。想想还要接送妈妈去医院,不敢赖床,早早起来,烧水,洗漱,洗衣,一阵忙碌。
医院的电梯口,排着长长的队。眼前的面容,大多是老迈的,茫然的,孤独的,沉郁的,病态的,虚弱的。
站在我前面的是一个六十多岁的男人,脖子粗粗的,衣衫宽大,身材臃肿。忽然注意到他背在后背的手捏着张片子,几根手指却在动来动去,似在掐算着什么。只见它们一会儿静,一会儿又动,一会儿又在犹豫之间弹来弹去。
不知怎地,我想起油江桥头的算命先生,两眼空洞无物,却也是这般掐算着手指,估摸着别人吉凶,命运。
莫非此人在掐算着自己的吉凶祸福?
妈妈紧挨着我,眼睛看了看前面的人,又看了看我,摇摇头。我不说话,挽起她的胳膊,心是安静的,但偏于悲伤。
电梯内,一位七十多岁的小老人用轮椅推着一个老老人。他那么衰老,裸露的皮肤上褐色的老年斑让我用眼睛就可以呼吸到老年人的那种微酸气息。旁边有人在与小老人搭话,问老老人九十几了。
“九十五了。”小老人说。
我不觉又向那两个老人投去目光。是父子?还是翁婿?
其实,不仅仅是我再一次把目光投向他们,是整个电梯里的人都把目光给了他们。
我在这里记下这些,是想说些什么呢?
说我的脆弱心么?
是的,我曾幻想过我可以活到八十的。我活到八十我女儿多大了?她那个时候有能力有时间来照顾我吗?我可以忍受自己腌渍的味道吗?哦,可别给孩子们添负担,最好在八十岁的时候还能活得干净,然后在某一天的夜里沉沉睡去,不再醒来。
想起前几天看过的一篇文章,说好多老年人住进养老院,因为孤独,因为被人遗忘,选择自杀。
“天说冷就冷了。”
坐在病房里,等护士来吊针,与妈妈闲谈。她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我对着门口,不时可以看见在门外用浑浊目光偷窥的人。那些人斜着脑袋望一眼,又匆匆缩了回去。
医生过来例行检查,妈妈向他说着身上的种种。当她说到自己记忆力大不如从前,医生笑:“人到了一定岁数,记忆力减退很正常。”
印象里,妈妈前几年也是在这个季节住过院的。那时,我进出医院,总觉得衰老,死亡离我很远很远,但今年不同。今年我自持的心,慢慢有了悲凉。
人浮于世,冷暖自知。
知道。不知道。我凭着我的直觉活着。
如果我的心藏匿于这不紧不慢的雨中,一定会起一层薄薄的雾。我记得我小时候喜欢在有雾的窗玻璃上用指尖画一颗心形,那时候真是恨不能买了红颜料涂上血一样的色彩,那样就会像一颗真心印在玻璃上了。
也仅仅是像,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雨仍在不紧不慢地下着,冬天就要扣响门窗。
小津安二郎说,电影与人生,都是以余味定输赢。
那我们的人生,人生里的失,得,生,死,痛,离,苦,甜……所有我们正在经受和已经度过的欢乐与苦难,是在为这“余味”做注脚么?
2018-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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