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第三日。

天光似乎亮得比以前略晚了些。

窗外，水杉的叶子半青半黄。一些细叶子落下来，仿佛初初的秋声，细细的，哑哑的，谁也听不见。

边忙活早餐边听张爱玲的《红楼梦魇》。感慨张爱玲读《红楼梦》的细致。我是个粗人，《红楼梦》也看了好些回，近两年才对它略微熟识一些。

记得蒋勋说《红楼梦》是在写修行。人活着，大约都是在修行。生离死别，悲欣交集，哪一样哪一样，谁又能摆脱得了？不过是早晚罢了。

前几日，埠河那边出惨烈车祸，一辆煤车与一辆大巴相撞，大巴车上当时就去了三人。我一直忘不了那个埋在煤灰里圆溜溜的小屁股。那是一个八个月大的婴儿，即便被煤灰染了，那可爱的小身体看起来依然那样纯洁、美好。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菩萨，你可以度一切苦厄么？

菩萨，这世界，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么？

“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迄，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金刚经》这样写。

不管怎样，活着的人还得活着，实实在在，按部就班。穿衣，乞食，吃饭，洗碗，洗脚，敷座……

我们活着，哪一个又不是在这尘世乞讨呢？

夜晚我小跑回家。一路走来，闪烁的霓虹灯，远远的车灯，愈来愈可怕。偶抬头，三两点星星，愈来愈不真实，愈来愈缥缈。

大润发生活广场前，卖莲蓬的、梨子的、西瓜的、哈密瓜的、烧烤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我每天路过这，只想着快快离开，离得远一点。其实，我又哪里离得开这些？

想起妈妈，许多次应该就在这人多的地方，等匆匆而过的人多朝她的蔬菜多看一眼，最好能买上一点。晨光里，她大约会细致地摆好她的菜，会拿出装着水的饮料瓶给那些菜喷水，让它们看起来更水灵，更新鲜一些。她卑微地活着。她说她没本事。

我又想到自己，人到中年，一事无成。

张岱在《自为墓志铭》里说自己，“学书不成，学剑不成，学节义不成，学文章不成，学仙学佛，学农学圃俱不成……”

我不知道我这样的一生算不算失败。

八月中旬，暑期班结束。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的日子会轻松清闲一些了。

我依然会一如既往地生活。依然会看着一天天的日子永远消逝在时间的河流，如梦一场。

2018/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