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清冷地滑落

 

1，

密集的雨。落雨的屋檐，和雨中的寂静

我不知道爱着什么

我知道雨的袅袅余音

 

2，

雨还在继续

当人们都停下来的时候

我还在走

雨中，香樟树轻轻摇曳着叶子

雨，穿过它的绿

寂寂地打在我的雨伞

 

3，

 

雨夜

雨之缄默。雨之歌唱

雨水，流经大排档，小超市，流经

我熟悉的老地方

夜色中，依稀可以辨认的

那些好看的轮廓

都藏着的洁白的清冷

 

4，

荷叶仍在雨声中

荷叶哭过吗

在另一场雨中

灰云，大片的灰云

我看着它消失。哦，不

它落了下来

带着小小的死亡种子

冷冷地滑入

我没有动。我看荷花开放

中间，一滴雨留了下来

 

童年。印象

 

井水。蒲扇。凉床。竹椅子

园子里的菜瓜，河里的鱼虾

双亲地里归来，我和弟弟站在门前大声喊

妈——爸——

 

我们围坐在一起，夏天的月亮出现在天边

“月亮巴，跟我走，一走走到黄金口……”

我们睡在水杉树下的夜里

一字一句念本地的民谣

 

嘿，幸福的人

我们的声音属于童年

月亮的影子也属于童年

月亮照着草木与屋瓦，渐渐起露水

 

 

菩萨，我在我的尘世爱着

 

默念。祈祷。跪拜。离开

菩萨，我在我的尘世爱着

我爱我遇见的草木、人们和牲畜

 

我进入小满

 

荷叶香。青草香。水杉香。栀子香……

我低着头走路。我听到鸟儿的叫声

菩萨，“生命从不曾有缝隙”

在浓密的树荫里

你在我左右，触手可及

 

菩萨，你爱我的时候，叫我、唤我

 

我把我给你。我想起某个夜晚，你的红

是张慈悲的脸

 

无题

 

天空阴沉，要下雨了

可以想象：树木、行人、车辆、飞鸟

 

“看呀，晶莹的雨滴，可以找到泥土里的人……”

我想，若干年后，我的骨灰化为尘粒

 

雨会知道，我身体里的呼唤

曾填补过我的虚无。我的感激

 

突然，一阵大风

吹走了我挂在晾衣绳上的白裙子

 

仿佛它从未存在。从未有过

 

 

不安而美

 

整个下午我都在把一片叶子绣在前襟

绿丝线、黄丝线，我想发芽

我想像新鲜的少年，种瓜、种菜、种棉花

 

夕阳西下，我站起来

此刻，我才发觉

水杉树漏下的光，经由我的身旁

 

不安而美

 

密纹

 

荷塘并不在远方

旁边鸡啼鸟鸣，叽叽喳喳

一阵清风穿过荷叶在我的影子上驻足

我想起了你

我的目光低了

流水是更低的名字

你看，流水只是流水，荷叶只是荷叶

它经过它身旁

——密纹推涌

流动，是一件不可忽略的事情

却从不曾带走什么

 

我的男人，就在他们中间

 

星空、高楼，里面的水声

不宜遇上

孩子的眼睛、洁白的骨灰和生活的意义

 

它们不知道

一个农民工从早晨七点开始

至夜晚十点，不停歇

 

而在星空之下

那么多那么多的高楼呀

加起来就是

孩子的学费、老人的药费、出租屋的日常

 

哎呀

一个湖北人

一个四川人

一个河南人

……

他们在星空下，宛若菩萨的孩子

把这肉身，把爱与不爱

退入他乡

 

爱

 

爱你。爱天地

爱

即将流逝的五月

爱每一片绿色的叶子。爱繁茂

 

爱抱紧的每一寸肌肤

泄露的爱

爱呼喊

才会飞起来

 

爱苹果、花生、茄子。爱微微的咸

沉浸进去，就是欢喜、失落

 

爱每一分每一秒

爱越来越远的背影

爱迷路。爱站在雨里

 

爱疼痛、颤栗。爱所有独处时

生出的爱

 

麻雀飞过来了

 

麻雀飞过来了

我说：早安，麻雀

再轻一点，再轻一点儿

你会遇见我

像随风飘动的叶子

 

你知道吗？我有水一样的声音

这么多年

我一直渴望像水里的鱼儿一样

活着

我的眼睛，在流过的溪水中

看见麻雀只是跃起

飞走了

 

像绿，从新开始

 

向左。向右。我到你的距离

在细雨纷飞里

像一条缓缓的，碧碧的河流

拐角处，你停顿，疾走，奔跑

而我，与你之间，能有的不超过一声呼喊

——呼喊又能怎样

我被按住的心痛

你是否看见它，在我的身体里

是带着光亮的种子

你一定无法想象

我想着你。我滚烫的心

像五月的一个梦。像绿

从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