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开

栀子花开在夕光里。我看见，心中欢喜，急急走过去，闻香，拍照，摘花。

一年一度，又开花了。全部盛开的，将开未开的，含苞的，青绿的，哪样都好。

我把摘来的花用水养着，满屋子的香气。

我是喜欢栀子花的。它的洁白，它的芳香，它安安静静地存在于我的乡下，而浑然不知自己质朴的美。

五年了吧？那样小的一棵花苗，我栽下去，盼着它成活，等着它长大，看着它开花。

去年雪大，压断了好大的一棵花枝。我是实在没有想到南方的雪还会压断花枝的。默默心疼，把那花枝插在土地里，希望它能绿着，发出新芽，却是没有，满心怅惘。

我对栀子花是有一份特殊的情感的。

我是在读小学的时候就种下了两棵栀子花树。等到我长大学徒，那两棵树已经高高壮壮了。每到盛开季节，满树满树的栀子花白扑扑一片。那样多的栀子花，我摘下用竹篮装了，提到街上去卖。花儿都娇嫩，怕卖相不好，我每次骑车去卖花，都是一只手扶自行车龙头，一只手提花，唯恐花儿碰在哪了，颜色变了。

我最爱在卫校的门前卖花。卫校女孩子多，她们大多和我年岁相仿，我起初是不好意思的，羞羞怯怯地站在那，不开口，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在我面前经过的女生，希望她们能停下来，看我的花，买我花。我已经记不起是怎样开口卖出第一朵花的。我只记得后来当她们看到我去了，会叽叽喳喳围过来，你一朵，她两朵的买。我喜欢她们，羡慕她们（我那时羡慕一切有书读的女孩子）。

其实，十几岁的女孩子本身就是花。

我卖花还结识了几个好朋友。她们把我带到女生宿舍，帮我卖花。我站在那儿，看她们满脸欢喜地凑过来闻栀子花香，我也欢喜。我愿意多送她们一朵，愿意听她们咯咯咯地笑，愿意她们七嘴八舌地和我说话。她们永远兴致勃勃，笑声脆生生的，很悦耳。

后来，我学徒期满，就在离卫校不远的拐角处租了一间小屋做裁缝。十几岁的女生爱美，又没有父母在身边，她们是宁愿在生活上节约一点也愿意扯了衣料缝衣裳的。

我那时喜欢做裁缝。也爱开动脑筋做各种好看的衣服。我给她们做各式各样的衣裙。如帅气的背带裙，衣袂飘飘的裙裤，小女生爱穿带着蝴蝶结的衬衫，我把那蝴蝶结留得长长的，好让它在胸前跃跃欲飞。我也给她们做滚边盘扣的改良旗袍，风衣，小西装……现在想起来，当你喜欢一件事的时候，你就愿意学习，愿意把它做好。

我不做裁缝很多年了。

我种的栀子花还是繁密而美丽地开着。看着这些花，我总会想起年少的那些时光，想起花一样的女孩的笑声，想起我卖花了匆匆地赶去师傅那做衣服……。我想起这些，心中会有无限伤感，又有无限欢欣。

“栀子花开呀开，栀子花开呀开……”

栀子花开，它其实是无尽白。它很普通，也很寻常，但在我心里，栀子花是我的花，是我年少的花。

2018-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