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光照着白色的墙

你说：你看见一小块月光照着白色的墙

而我睡在夜里。当我沉入梦境

你披上白月光的样子

在谁的阴影里呼吸、爱恋、安歇

这有什么

听，星星晾出来的衣服

滴着水，滴着光。在天未亮时

就悄悄吹过了你的窗口

最好你不要看见

最好我不要叫出声来

最好神似一种天真

最好你和我在一起

在路上走了很久

在远方

在看不见田野的高处

有冰冷的钢索垂落

灯光里，黑色吊塔破碎的剪影

带着跟踪而至的喧嚣

我转过身

哦，风从哪里吹来

路上，一颗白石子静静躺着

它沉默中的某种物质

给我短暂的出神

 

我担心，它的洁净

它抽出的透明骨架

已从大地消失

我踢起它。我记得它飞起的声音

与我今天的脚步相似

雪落无声

野外，刺槐树，黑色

落叶乔木的寂静

是未融的雪

我把刚买的帽子戴上

一直走。一直走

 

我的前面，挎着竹篮的老妇人

她的萝卜白，她的萝卜红

 

她满是皱纹的脸，也曾

白是白，红是红

 

这是重要的

她慢慢走在前面，一步一滑

我看见了

我去牵她的手

我们的旁边，落叶乔木寂静

薄冰,轻轻覆上微裂的树纹

而竹篮里，萝卜白、萝卜红

那些小朵，还未落地

就消融的雪花

 

被怜悯了吗

祖母

雨中，黑黑的树枝子黑黑的鸟

我记忆中穿黑衣服的祖母

是一枚落下的树叶子

被放置于泥土之中

远方，红蜻蜓正飞回我的童年

当它舞动时，旧日子低低地沙沙声

如鸟之缄默或鸟之鸣叫

如树枝子上的一些水珠，轻轻滴落

草木间，祖母

从充满神迹的彼岸走来

不，她在那儿停留

中间的水波纹，有着褶状的白色

大寒帖

薄雾隐隐，仍看得见鸟影在林间晃动

水杉树修长

自有触摸天空辽阔的翅膀

大寒了

萝卜清白。芫荽碧绿

厨房里，新煲的藕汤白汽袅袅

童年栽下的树，未落尽的叶子

它们都像鸟

我唤一声，春天

就听见了

亲爱的……

我清晰看见

晃动着的从前光阴

它浅白色的身体几乎是空的

我几乎都忘了

我这样小

随地一坐，便可歇息

我的旁边

荠荠菜，不必长得很好

水芹不必长得很好

荠荠菜投下的阴影

随着日光慢慢地移动

像正在老去的我

噢，亲爱的自己。亲爱的人

沉迷

雨从凌晨开始

至暮晚，不停歇

暮色中

水杉的叶子还没有生发

麻雀子在寂静里

顽皮地排成一溜儿，飞起又飞落

这声音很密。像雨打在玻璃窗上

落上去，垂下来

每一条水纹

一边书写，一边埋葬

寒冷

与

安静

嗯！如此蓬勃，如此纯真

雪的梦

星期四，雪来了，如遇故人

好多次，孩子跑到水杉树下

看雪

欢呼雀跃

她呵出的白汽，有如雪

她有时在雪地走

脚底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后来，我牵着她，沿着雪地奔跑

你一定可以想象

腊月的雪，摇晃着枝丫，簌簌地响

这最美的音乐

谁若懂得，谁就歌唱

后来，她捧起雪，温柔地对它说话

哦，此刻，雪是最好的白色

孩子在试着自己的翅膀

像雪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