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下雨了

 

风在吹，篱笆上的葫芦花

已完成这人间的繁衍

 

现在下雨了

十万颗雨水自天上来

一闪一闪

 

站在老屋旁

我的眼睛亮了。葫芦花、丝瓜花、南瓜花

它们是我的

 

它们在雨中，渐渐低垂，无力

——还会生长

 

《》 看见红蓼花

 

秋阳温存。我喜欢的红蓼花

在河岸边，是有些美好的样子的

 

现在，风轻轻吹过

它们微微低头

轻盈如同另一个我

 

我呀……

 

我们的影子挨着影子

正要被风吹走

《》辜负

 

我前方的日历里

阳光轻如羽毛

佛在拈花微笑

 

哦，佛看不到我的脚边

一只猫柔软，蹭我的裤腿

呜呜地叫唤

挡住我的去路

 

《》活着

 

细雨。微风。这是十一月的夜晚

卖小笼包的男人在一盏灯下

张望

叫卖

搓手

咳嗽

 

风吹来，男人的影子在光里抖了一抖

风再吹，男人的影子在光里再抖了一抖

《》不可言喻

 

阳光穿透云层挂在树梢

高高低低的树

总有一些，是我不知道名字的

 

每一缕阳光，每一片树叶

它荡漾的小性

都与我身体内的波纹相似

 

此刻，湛蓝的天空闪闪发亮

仿佛静止。仿佛生长

我停在这里

 

一边听雀子鸣叫一边看

栾树的果子随风而落

哦，一万粒种子

 

开始是花瓣，后来是灰烬

《》十月，桂花香

 

桂花如雨，纷纷

这时，雀子簌簌地从树上落下来

没有比这更好的栖息地了

雀子衔起一些小花粒

顺着花香，起舞弄影

 

我一直渴望像风中的花儿一样

那一种，你肯定无法想象

 

如果我真的是一树金桂

我想我会一直等

——等雀鸟的声音

在阳光下轻轻涌动，喧哗

 

秋风夜以继日

我并非一树繁花

当我在桂花雨中发呆

雀子，为了看得更远，飞走了

 

 

而空气中的花香，不可说

《》我也将在秋日消融

 

而今，栾树花落了

一些栾树果簌簌地

从枝头落下

是有些空旷的样子的

 

它们在风中生长、凋零

无从躲避

哦，秋光将树影拉长

栾树叶还在风中摇摆

 

我试着记下这些

譬如：我长久地站在这里

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譬如，地上果子挨着果子

在我看不见的阴影中

腐烂，消融

《》岛

 

与一片白帆对峙
岛与自己的影子，互为替身
这彼此的心的颤动
在一片夕光里，裸露

我也有一颗孤岛的心
与落下来的暮色
在某个瞬间，幸运地听到了
新生的叶子摇曳的春风

在这夜色中
我只想做岛上的梦游者
借一片白帆，与远方
倾听海浪

海鸟的鸣叫升起来
而我身后的岛屿
灯，一盏一盏地亮了

《》傍晚

我不说话
门前的桃树在落花
我喝去年的陈茶，手擎杯盏
电脑里循环的曲子
沉静，忧郁，带着遥远的青涩
……嗯，我想你了

想你骑着单车，叫着我的名字，向我奔来

《》早安

 

父亲撕去前一天的日历

又念：八月十六

宜祭祀、纳采、嫁娶、开光、安香……

 

父亲在自制的炉子上烧水

他不断添着陈年的棉梗

与母亲说地里的棉花

 

天阴多雨

很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坐着

 

水开了，父亲倒水

母亲向炉子投一根，两根

然后更多的棉梗

 

这原始温和的事物

此刻明亮，摇摆

有着植物和太阳的双重芳香

 

《》秋歌

 

“回忆像个说书的人”

在雨声里渐远

 

天要暗下来了

而我希望，天光可以久一点儿

 

嗯，我一个人回家

一个人说话

 

我看见柿子挂在枝头

它们静止

却啪嗒啪嗒掉下雨滴

 

雨密集地落下

它清亮。清凉。像我的眼

 

 

要穿过长长的巷子，才可以看见你

《》小桥村

霜降过后

绿就老了下来。秋天的样子

缓慢而无声

消逝之物都有痕迹

我想大地记得绵长的雨

装着青苔和来不及回家的棉花

母亲幽幽叹息

但母亲仍焚香、祈祷

每一次都笃信佛祖

一切毫无变化

你一定无法想象

她双目低垂，喃喃自语

“太阳，您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