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为邻

 

穿僧衣的人走在晨光里

我也是

我们不说话

 

我喜欢我们是寂静的

在光抚过的地方

顺从光的样子

 

现在，我试着在薄秋里

写一首给神的诗

 

比如昨晚溪水潺潺

夜缠绕着我，几乎跃至天空

 

比如群山葱茏

那么多绿，挤在一起，明暗互动

 

比如人世偶然，我在其中

 

我静立于迟来的下午

 

这里是神农架

虫草相伴。人神相邻

 

苍翠的群山下，神农谷替我们在人间

小心地爱着每一个人

 

我倚着一棵古树

有不知名的野花在心无旁骛地舞蹈

 

此刻，我望着山谷

看一只长尾雀静静地掠过上空

 

远处，云雾升起来

我静立于迟来的下午

  

又一个梦

 

应该铭记芦苇与红蓼花

哦，太阳底下

一只黄褐色的蝴蝶，立在红蓼花上

哦，最好不要大声喧哗

风就在旁边

芦苇开始摇曳

擦肩而过的陌生人

他的影子

扶住了就要倾斜的蝴蝶

 

低语

 

我伫立湖边

湖水是蓝色的火焰

在此之前，我默默行走

 

忽然，我清楚地看见

白色的云朵，新落在湖面

漫山遍野的草木

从很远的地方带来它的风声

 

像你，在喃喃低语

 

青山青

 

那些雨雾，一直在

在连绵的青山中，我来了

一路上，古茶树、云雾草、石菖蒲、四叶参……

样样都是本来的面目

雨很轻

雨只留下青

多余的部分，落在我身上

没了

    

如此幸福的下午

 

八月末了，我说美。我说人间仙境

缭绕着云雾

我知道，神农架有着万物的初生之美

 

“你看那树五味子，多么红！”

我记住它们

我听着香溪源跟踪而至的水声

 

它从石缝里劈开一条清亮的驿道

风吹着它。也吹岸边的你

 

如是我闻。有拉长的树影以草木的慈悲

与鸟鸣相应和

 

我回过头

在神的院落，雀子在林稍

一片树叶，颤抖着

就要被风吹走

 

在神农顶

 

晨雾散去

我们在这条山路上向前，向前

清风与树叶的声音，真是好极了

 

我曾这样写过

我所看见的阳光，会深深地爬满窗台

花盆里的栀子花，在默默生长

 

——事实上是

神农顶云杉的绿正一波波涌来

而我眼前这些黄色的脸

 

正缓慢地虚无

 

我多么轻

 

远方，山谷缭绕着白雾

我多么轻，披上袍子，迎风

那时我听到鸟雀的鸣叫升起来

 

嗯！我知道满山的绿里

一只鸟的幸福。它觅食、跳跃、飞翔

从神农谷至太子垭

 

天空浩渺。浅秋里虫声唧唧

在这里，我可以忘记昨日烦扰

安静地卸下内心的块垒

 

然后，一退再退

 

在香溪源，闲坐

  

闲坐，听水声

听一粒石子与另一粒石子的对话

 

远山静候落日

那些被你忽略的事物

又重新回到事物本身

 

而风拂过清风送来波光粼粼

白亮亮的溪水上许多树木的影子

 

然后我完全消失

 

踏着树影走进湖泊深处

偶尔一声鸟鸣古老又年轻

 

白云远去

从我身边经过的人，不语

 

我走着

陶醉于草木的气息。湖水的气息

 

哦，在这个浅秋

我被大九湖的绿包裹

 

当我停下

我看见自己的影子投在湖面上

 

折射成淡淡的绿

渐渐地看不清了

 

我就要走了

 

我就要走了

当我转身时，风微微地吹动

 

风许多的部分

像风飘下来，去往那个住着神的地方

 

我也想和它一起去

对！我想跟着它

 

最好能遇见几尾鱼

最好偷偷拾一些贝壳

 

旁边白茫茫一片

除了天空、白露、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