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

 

梦里，我像石头下沉

 

我在暗里刻下自己。是刀刻，很疼

疼，是会发芽的

它会顺着我渐老的肉身写小小的字

 

我想聆听它们

雨水落下的时候，它们

就会发出清脆的声响

 

后来，我累了，坐在树下，我不动

夜那么静，我挑一颗好看的星星

送给自己

 

叶子很安静

 

叶子很安静

我喜欢它们把最干净的绿留在春天

我喜欢它们一片片飘散

拥抱鸟鸣、雨声和远方的河流

 

今夜，是否可以让我变成一片叶子

 

我愿我在春天的小树林

秋天的小树林

我愿，我在步出我身体的时候

能看见那只透明的蝉壳

还藏在小小的树洞里，谁也找不到它

 

乌鸦让我有点儿颤抖

 

细雨纷飞

一只乌鸦，蹲在树上

我有些不安

我担心它藏在一个词语后面

由隐喻趋向公开

 

有人没有回来

有人趁天色未明将骨灰种在堤坡下

而西边堤坡吹过来的回旋风

让一些果子轻声落地

 

我知道，那些名字被乌鸦嘴里吐出来的人

身子会变得很轻很轻

 

要知道

 

要知道，雪是虚构的。北方也是

 

要知道，雨季如此漫长

我低矮破旧的房子里

已长出黄色的小蘑菇

 

我的窗帘被打湿，地板被打湿

我没什么好

 

深夜醒来，听滴滴答答的雨声

我没什么好

 

要是雪该多好啊！要是北方多好啊

雪色里我生起火炉

安稳地睡一觉该多好啊

 

我多半会给你写信

告诉你：雪落在屋顶

雪落在旮沓堆放的木柴与煤球上

 

雪里橘黄色的灯

离暖近一些

 

秋天了

 

秋天了

我会变得越来越小么？

 

现在，露珠又回到了村庄

我的梦和它们一样亮，也一样多

 

而月光将秋天的影子拉得老长

久久不肯离开

 

我站着。没留意身后有人独行

我们的影子碰着影子

 

看起来，也很完美

 

回家

 

路边菩提草结籽。狗尾草结籽

放学归来的女孩儿

看看我，又看看你

她们的眼睛无比的漂亮

 

多好啊！我想起一只雀子

在我的窗户边跳舞

阳光落下来

它把一些光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