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天空还是一块灰布，阴沉沉的。

持续的大雨。

湿润的空气。

湿润的屋子。

湿润的人。

其实，说发霉的人更贴切些吧。空气中真的充斥着一种发霉的味道，这样的感觉非常不好。

出去吧，趁着雨还没有滴下来。

路上，与相伴的女人说话。说长江的大水。说瓦池河的大水。说荆江分洪区。莫非，今年真的会分洪？

女人说她家的谁谁安排孩子去了哪儿？说真的分洪了可能发生的瘟疫。说她家的货物怎么办？旁边还有人在说她家二楼的被絮都潮了，女人说，我听人说四楼都在上潮。

说着说着，几个人沉默起来。如果真的分洪，怎么办？

又想起上个世纪的98年。又说起80年。80年的时候我很小，没有多少印象，不过，爸爸妈妈推着我们跑我还记得。推车是木架子，咯吱咯吱地响。我们的屁股下坐着平时睡觉用的大被絮——本来也是妈妈把睡眼惺忪的我们从床上拖起来的。

妈妈手忙脚乱地收拾。手忙脚乱地给我们穿衣服。然后我到处找鞋子穿。这样的场景我似乎还记得一些。

我坐在被絮上大约还抱了衣服吧？记忆里已经不真切了。

真切记得的是还没有走出村口，黑压压的人就挤在一起了。根本走不动，人推人，人挤人，人挨人。

晃动的手电筒的灯光在人的脸上扫来扫去。

大人的喊叫声。

孩子的哭闹声。

后来，老书记大声喊“都回家吧，下面倒口了，水走了。水到别处去了。我们这里安全了。”

怎么回去的忘记了。还记得的是到家后的妈妈惊魂初定，说：“我们就带了两个伢，几件衣服，真的跑出去了，吃什么？”

如今，我也开始担心，如果真的分洪，我们去哪儿？我们的生活呢？

与我走路的女人是下面三根松的。她比我大，记得80年的大水。说那时的他们坐在机帆船里，等人送一点吃的来。说不多，不够吃，但不会饿死。又说，现在国家富裕了，应该比以前好。

停顿片刻，女人又说，我家里还有几十斤油，我买了壶把它们装起来了。明天再去买一袋米吧。

雨又落了下来。

手机上，又响起滴的声音。看一眼，是暴雨预警。今天是第几遍发了？

老天爷，你可以不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