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池街很窄

 

 

当操外地口音的小贩拖着长腔叫卖的时候

我仿佛感觉——

瓦池街在扩音器里

“像散步的牛、羊，走在田埂上”

8，冬望图

 

这初冬，水杉的叶子密密地落着

这薄的夜色里，生，是自然的；死，是自然的

我缓慢地走着……

南边，静安寺的钟声远远地敲响

再南边，是佛祖居住的辽阔原野

哦，在我凝视的天空

一枚古老的月亮爬上高墙

流向一片明亮之处，闪耀洁净的光芒

9，蓝裙子

冬天开阔，鸟鸣落上去时

我正在院子里环顾四周

四周安静，绿萝还在原来的位置

玻璃窗里，被挽留的时光走得真慢呀

哦，我的蓝裙子偏长

上面初绽的花朵，离我不远，正从春天返回

10，黄昏书

夕阳沉落时，一本书又被我翻到了扉页

十一月的水杉树，一棵棵，静静站立

长尾雀飞过之后，一些叶子，轻轻飘落

大地依然在生长。风过平原

晚祷的钟声，从河堤那边吹来

已经三天了。你看，河堤边

新垒砌的坟，在夹缝中又矮下去了一寸

11，青菜

青菜青，卧在绿莹莹的田园

摘菜的母亲，脸上漾着朴素的笑

哦，这真好

你看，小蚂蚁已爬过这道田埂

一些光，拣出越来越低的美

落在母亲的身旁

12，小雪来了

小雪来了。扎羊角辫的安安有了秘而不宣的双倍愉悦

她那么小。那么柔软。一张稚嫩的脸

有着小雪清清的光芒

妈妈在仔细地扫院子里水杉树落下的细叶

哦，这些灰黄色的叶子们是真的老去了

篱笆边，水蓼花还安静地开着

13，良子

 

良子就站在离巷子口不远的地方

 

远远的，老电线杆上，麻雀起起落落，在黄昏里继续

良子看着它们。也看细细的水杉叶子轻轻地飘落

 

薄雾升起来。我看见良子扭动着腰肢

走进城乡结合部的出租屋

 

这个傍晚，我想偷偷告诉你

良子面无表情的脸，守着寒夜，会开成花朵

14，南山

从一朵到另一朵

每一朵雪花，都还在远方

冬天一路走来

老屋子里，神龛攒下幸福

一盏灯下

母亲的绒帽，父亲的棉袄，亲切，恬淡

从窗户缝里吹过来的风

在一面镜子前安静下来

整个夜晚，故乡，在默无声息里

“衔住了整片的南山”

15，秋光

河畔，草菩提子是比我更矮的植物

水蓼花开了

孩子低下身子，与一株花悄声交谈

此时，有阳光粘在她脸上

风吹过，水蓼花在摇

那些摇晃的影子

寂静无声，隐入一片秋光

我扭头张望：除了草菩提子、水蓼花

河畔那边，野雀子在飞

它们，闪光的羽翅，沿着天空攀援

16，风不停地吹

十月，橘子熟了

哦，亲爱，你看，树梢上停着的白云

慢慢地飘了过去

 

现在，白鸽的翅膀，风吹皱的水面

不赞美，不讽刺

 

说到淤泥湖，想起我们曾在堤岸边浅笑，追逐

风不停地吹，那年的倒影还是十月的样子

 

20,春天赞美诗（一组）

春风吹

 

妈妈，春风在吹

春风走在清亮的堤坡上

悄悄地和甜蜜的细草说话

 

满坡的油菜花开了呀

这明晃晃的美

由着春风轻轻地落

 

妈妈，春光是你的，春色是我的

这样的春天

是不是就由着我们

 

修行

 

蔬菜、鲜肉、大米组成的日子稳妥与安逸，暗合幸福

老房子里，电饭煲里咕嘟咕嘟的热气直冒

炒或炖，无非是光阴被一遍遍重叠

油与水之间，有你看不见的厮杀、融合和雕塑

我需不断地重复一种坚守

以油盐酱醋的琐碎，“照见五蕴皆空。”

 

赞美诗

窗外，春天正在生长

一蹦一跳的小安安，代替我

在阳光里呼吸

你就在身边

我心愉悦

看电饭煲里的排骨萝卜汤冒着白腾腾的热气

在整个厨房里游走

嗯，这迷人的香，已足够我们慢慢享用

 

周末，记

春渐深

村子里的油菜花开得正好

这熟悉的香味

始终跟随一种光

围绕在亲人身边

 

多少年去了

膝下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

年老的妈妈依然在灶火上熬着浓汤

这人间烟火

让沦陷中年的我，怀揣喜悦

 

在这样的夜晚

在这样的夜晚，我站在窗口

看细雨在寂静里落下

------哦，昨日遥远

妈妈，我要如何说出一种慢

说出疼痛和悄悄消逝的今生

 

关窗。转身。关门

在干净的格子屋里看一本旧书

和陌生人说话吧

一个人，薄薄的夜

我有灯光分娩幼年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