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叶

 

1，风

 

风，凉了。

薄暮时分，有风拂过，不知觉里，双臂抱拢。

想起，自己是带了开衫的呀。

于是，从袋子里翻出薄衫穿上，正和适宜。

这很好，适宜的气温，在风的抚弄里，别样的轻柔。

浅秋，还带着夏的葱茏。

一切，看起来都是美好的样子。

我喜欢。

不过，我不会忘记：自然的变换总是在悄无声息里进行。它在自然里流动，我们谁也看不见它。它指挥者世界，我们谁也逃不过它。

 

2，雨

 

下雨了。

清晨醒来，滴滴答答的雨声，仿佛把人带入一个诗意的世界。

落在铁皮桶上的雨滴，带着金属般的声音。

我躺在床上，听雨。

一定是小雨吧？淅淅沥沥里，不停。

想起小时候的夜里，也是下雨。迷迷糊糊里，只感受到妈妈在轻轻地走动着。屋子里落雨了，她得找来一切可以盛水的物件接雨。

没有抱怨。没有叹息。平静里，接受生活赐予的所有。

屋子里的雨落在脸盆里，落在瓦罐里，落在玻璃瓶子里。

细细的，碎碎的，悦耳的雨声。

那时，老屋的墙体一定是斑驳的吧？

那时，老屋的屋顶一定还摇曳着细草吧？

而今，老屋早就没了。妈妈，也老了。

只有，雨声，还在记忆里，年轻着，美好着。

 

3，一个夜晚

 

一个夜晚。

我带着孩子到广场去玩。

亮如白昼里，广场里人声鼎沸。

彩色的，塑料的城堡。塑料的鱼池。还有停放在广场一角出租的脚踏车，碰碰车……

孩子很高兴。她牵着我，这儿看看，那儿瞧瞧。

最后，她爬进城堡，在里面蹦蹦跳跳。她的周围，是不认识的小朋友。

他们，偶尔会互相打量一下，紧接着又投入到自己的快乐之中。

一个人的欢喜？

想起我们小时候，乡村的夜晚静谧而安详。

我们呼朋引伴在谷场上游戏。

跳绳。跳房子。老鹰捉小鸡……

月光底下，草垛站在旁边，看我们大声地说笑，尽情地玩耍。

晚间的风吹来，一些像梦一样的片段在遗忘的角落浮现。

 

4，原野

 

江汉平原的浅秋，原野安静。

我也安静。一个人走在小径上，旁边的野草依然茂盛，只是微微泛起了黄。

一种说不出来的好闻的味道包围着我，让我由衷地心生感念。

是的，感念大自然赐予的美好。感念自己还有柔软的心灵。

古老的原野生长着古老的作物：稻子、芝麻、黄豆、棉花……

它们，慢悠悠地生长着，一点儿也不着急。

有一种慢，多么美！

我也慢悠悠地走着。目光流连着原野的清新，还有属于它们的坚韧、沉默。

夕阳挂在原野那边。它们，属于古老的生活。

一只鸟飞过。它飘逸的影子，如原野弹出的音符。

 

5，荷塘

 

浅秋。

荷叶已没有盛夏热烈的样子。它完美的圆，已然遮不住苍凉的姿态。

我默然。

眼前零落的荷花也是寡味的。它站在那里，生出孤独与凄清的味道。

盛夏的妩媚与盛大去哪儿了？

蛙鸣不止。

我总想寻找些什么，来安慰空落的心房。

岁月，没有谁能避得过它尖利的锋芒。


6， 葫芦花。葫芦瓢

 

葫芦花。

葫芦藤爬满了低矮的草垛。远远看见，低矮的草垛上有跃跃欲飞的蝴蝶停歇着。

走近，才发觉，原来是花------葫芦花。

它的美令我停下脚步。洁白的花，绢的质感。在绿叶的映衬下，纯净，淡雅。

如果不是旁边挂着的两个葫芦，我是不认识葫芦花的。

葫芦，还真像葫芦娃呢。

葫芦已经大了，白色，还带着一点点的绿。

小时候喜欢看《葫芦娃》的动画片。里面活泼聪明的葫芦娃，还有熟悉的歌声早已印在记忆里了，此刻看见葫芦耳边似乎又想起了《葫芦娃》里面那首好听的歌曲了。

只是，葫芦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美了？

弯下腰，手扶一朵花，轻轻嗅。没有香味。或许，是它淡淡的香我没有闻出来？

不远处坐着慈祥的老人。他们看着我笑。他们每天面对葫芦花的美，早已是司空见惯了吧？

我转过身，与他们笑：“这葫芦长得真好。”

他们依然是笑着的：“等它老了做几个瓢。”

“哦。”我应。记忆中关于“瓢”的片段复活。

很小的时候，那时几岁呢？五岁的光景？婆婆家里会有好多的瓢。放在米缸里舀米。放在水缸里舀水。放在猪槽里舀猪食……

哪里需要，哪里就有。

自然，妥帖，亲近的感觉。

他们还给我准备了两个，很小的那种，可爱极了。我甚是喜爱，拿着盛豆子吃，盛水喝，拿着舀沙子玩，拿着和小朋友们一起过家家……

它大约比任何一种玩具都好的吧。

不知什么时候，我们随手用的物件全变了模样。

那些塑料的，铝制的或是其它什么材质的东西，带着坚硬的气息，冰冷，毫无生机。

 

7，虫鸣

 

薄暮里，旁边沟渠里的荷叶已然颓败，岸上的野草葱茏。

傍水而居的人，每天看着它们，嗅着它们的清新气息。

还有，小路旁边生长的树木。

还有，树木里生长的各种杂草。

还有，各种植物的香混合在一起。

还有，各种虫鸣卖力地叫着。

清脆的声音。

干净的声音。

天籁的声响。

我的眼睛到处搜寻哪里有虫子，哪里有知了。

想起古诗《所见》里面的句子：“牧童骑黄牛，歌声振林樾。意欲扑鸣蝉，忽然闭口立。”

简洁。安静。到处飘扬的美。

古老的生活，真好！

 

（回娘家，遇见葫芦花，遇见葫芦娃，遇见虫鸣，记下来，纪念。）

 

7，葡萄

 

周末。有人送来一大篮葡萄。

葡萄已经熟好了。圆圆的，紫色的葡萄上，有白色的粉霜。

葡萄，带着秋意的水果。

女儿很高兴。

只是，这么多，一下子怎么吃得完？

他说：“做葡萄酒吧。”

说做就做。他买来冰糖，拾掇去年做葡萄酒用过的家什。

女儿乐滋滋地坐在他旁边，与他一起忙活。

其实，她能帮什么呢？不过是看着好玩罢了。

我看着他们：一大一小的两个人儿，面对面坐着，说笑着，忙碌。

嗯，心生美好。心生感恩。

8，紫薇

 

晨起，打开门。

满地落花，是紫薇。

艳丽的红，铺满一地，没有声音，很美，很惊心。

拿起笤帚，开始清扫。

想起《红楼梦》里的黛玉葬花。

我是没有黛玉忧郁心肠的。

只是，这满地的花瓣，还是细细扫了，放入花盆里吧。

只是，突然，想流泪了。

 

 9，漫步

 

黄昏，一个人拐入一条僻静的小路，漫步。

有细雨。是那种若有若无的雨。

丝丝缕缕。很轻。很柔。

仰面。不为什么，只因为喜欢。

 

雨中有万物。

有抽穗的稻子。修长的芦苇。还有江汉平原少见的高粱。这些高粱随意生长在路边，大约是农人随意撒了种子，自然生长的吧？

狗尾草在雨的滋润里亮了不少。它沉甸甸的穗子闪着珍珠般的光泽。

小路边的民居基本建成别墅的样子。彩色的墙砖，蓝色的罗马柱。我很喜欢那些美丽的窗户。一扇窗，就是一方风景。

桂花树是种在院子外的树木。有淡淡的香味。一串串的花苞隐藏在叶子中间，饱满，绿莹莹的花骨朵儿，还没有半点花开的影子。它们，还有多久可以花开呢？那一串串细小的，黄色的花，朴实，朴素，毫不张扬，却有着最怡人的香。想起去年老公摘了桂花，仔细收了，放在茶里，真正是好的。

 

雨依然飘着。

我抬眼望去，朦胧里，时光，仿佛有潋滟的波纹。

 

 
10，开学。母亲的心

 

9月1日。

 

6点30分，我习惯性醒来。看一眼身边的女儿。她熟睡的模样恬静，美好。

想起昨晚她对我说：“妈妈，你醒来了就叫我呀。”

我轻轻笑了。心里真是不忍叫醒她的。

于是，侧身，看着她。能感受到她均匀的鼻息，有点香，有点甜。还有长睫毛下轻瞌的眼睑，还有细细的，茸茸的一缕头发斜搭在额头。

嗯，多美好呀！我的心里是满满的爱意，满满的欢喜。

忍不住用手摸了一下她的头。

小姑娘今日真是惊醒，睁开睡意朦胧的眼，一只手臂搭过来环住我，软软地叫“妈妈”。

“到时间了，要起床了的。”

“嗯……”声音里有着不情愿。

“那妈妈先起，你自己躺会？”

“不好，你陪我，陪我十分钟，我和你一起起。”

说完这句，她就笑。

我也笑了。

她不再说话。闭着眼睛，只是用手臂紧紧环住我。

 

7点10分。到校。

校园里是人声鼎沸。寂静了一个暑假的校园到处喧闹一片。

我牵着她快步走到教室，却发现二年级的教室门没有开，好多学生和家长等在门口。孩子们许久不见，在一起说笑着，有熟识的家长也围在一起说话。

等了一会，看老师还没来开门，我交代了女儿一下，到校门口去买了几个小笼包。

正吃着，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扭头一看，原来是隔壁的小妹对我笑着，而她的眼睛是发红的。

“莲姐，你帮我去看一下哲哲还在哭没有好不好？他第一天上幼儿园，我好担心他。”

我笑了，连声说好。这样的心情每个妈妈都会有的吧。

又问：“他的教室在哪里呢？”

“咯，就在那道门过去的第一间。”

我快速跑到旁边的幼儿园，站在窗户外面一看：哎呀，我的个妈，里面是哭声一片，大约多半小朋友是第一天上学，好多在那里伤心伤意地哭着要妈妈，要奶奶呢。

我用眼睛搜寻着哲哲。好家伙，他跟着老师的屁股后面，边走边跳，跺着脚在喊妈妈。

我看了一小会，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孩子呀，总得慢慢脱离母亲的怀抱，慢慢自己长大！

转头，走向小学这边，隔壁的小妹眼巴巴地望着我，急切地问：“他还在哭没有？”

我不知怎么回事，撒了谎，笑着说：“哲哲好乖，跟在老师后面呢。”

隔壁小妹的笑脸一下子打开了，连声说：“这就好。我就怕他不停地哭。”

“不要紧的，小孩子刚刚上学都有一点，过会就好了，这么多小朋友在一起，会玩得很开心的。”

我边说边朝她看，其实，她自己何尝不是孩子呢。早婚早育的她，最多二十二岁吧。女人呀，做了妈妈，就有了永远的母亲之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