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

文    莲叶

   我一直记得那个电话，那个与我无关，却又深深烙在我心里的电话。
   那个周末，我到新居收拾完房屋，就出来走动走动。只见隔壁院子里，小静在帮奶奶择菜。小静是个秀气的女孩，淡黄的头发毛毛躁躁地拢在脑后，一身衣服穿在身上明显的小了，不过，看起来很新的样子。我问小静：“小静，自己梳的头发吧？你可真能干！”她抬头看了我一眼，点头，一脸羞涩的微笑。
  小静奶奶看见我，和我打过招呼，又说着她老了，小静嫌她梳头不好看呢。这时，房间里传来手机响起的铃声。“小静，快去接电话。说不定是你妈打来的！”小静奶奶说。
  “我不接！”小静边说边起身走开了。
  “哎，你这孩子……”小静奶奶叹着气，只好自己起来，可能是她坐着的时间长了，却是好长时间直不起腰来。等她刚走到门口，铃声已经停了。不过，她还是到了里间，把手机拿了出来，搁在旁边的小板凳上。
   小静奶奶一边择菜，一边絮絮叨叨地和我说着她的三个儿子。其实，她说的这些我也是了解的。小静是她老幺的女儿，在小静周岁的时候小静的爸爸妈妈就出去打工了，如今已有九个年头了。两个大的儿子说老妈在给老三带孩子，自然不该他们负担。老幺这几年闹着离婚，除了小静的报名费，再也没有多余的钱寄回来了。
   小静奶奶快七十了，老伴去世也三年多了，这几年她一个人带着小静，在前面院子里种些菜蔬，好在这里离着城区近，隔三差五就可以用三轮车拖些时令蔬菜到菜场去卖，也好换些钱补贴家用。
   “哎……”，小静奶奶叹着气，对我说：‘我现在犯愁啊，小静她爸妈闹着离婚，这孩子知道了连他们的电话也不愿接了。她妈妈已经两年多没回来了，孩子长多高，估计她都不晓得了。你看，今年春节给她寄回来的衣服穿着都小了。我个老婆子怎么都行，可是孩子怎么办呢？”小静奶奶停下手中的活儿，浑浊的眼睛望着远方，一脸的茫然。
   这些话，小静显然全听进去了。她的头，深深地埋了下去，一只手不停地卷着自己的头发，一只脚把地上的一块小土疙瘩踢出好远。
   “你看，这孩子气性大着呢！这眼看着一天天大了，我哪里管得了啊！”小静奶奶摇头。
   “您别这样说，小静是个懂事的孩子，知道爸爸妈妈在外面辛苦赚钱都是为了她呢。”我劝着小静奶奶。
    小静站在那，垂着头，我们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短暂的沉默，“为了我他们还要离婚？我不要他们的钱，我要他们回家！”小静扬起头。
   “铃---铃---铃---”手机又响起来了。小静奶奶连忙接电话。电话那头大约是机器的轰鸣声，嘈杂一片。
   “喂，是小静吗？我是妈妈呀！”电话那头听得出是抬高的女声。
    “珍啊，我是奶奶，你还好吧？你什么时候回家啊？小静可想你们了。”小静奶奶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用手招呼小静过来。
   小静站在那，一动也不动。我走过去，把小静牵了过来。小静奶奶连忙把手机放在小静的耳朵边上，指着电话打手势，只恨不能自己代替小静喊妈妈。
   小静咬着嘴唇，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嗫嚅着，终是没有出声，把头扭开了。
   “小静，你快喊妈妈呀！”小静奶奶急得跺脚了。
   电话那头，是一个女人急切的声音：“喂，喂，是小静啊，我是妈妈啊，你说话呀……”
   “你快回来……”小静终于开口了，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冒了出来，她慢慢地蹲了下来，嚎啕大哭起来。
   我和小静奶奶分列两边，在院子里，听电话那头再也没有说话的声音，嘈杂里，寂静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