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季节
(2013-04-04 10:55:34)
我们走在长满青草的乡村小路上，远远望去，村头不知何时又竖起了一座新坟。没有人知道，已经有多少人，还将有多少人要安葬于此？
生不止息，死也不会停止！
下午的阳光有些恍惚，风吹过，草叶子发出沙沙的响声，间或夹杂的野花明丽清雅，偶尔飞过的鸟儿，在寂静的田野发出悦耳的声音。妈妈和舅舅挑着花花绿绿的清明吊，充满了喜气与吉祥的意味。我仿佛看见外公外婆一脸慈祥的笑容，站在门口迎接我们的到来 。
外婆是在美丽的春天走的，外公也是。在相隔二十多年以后，他们相聚，我不知道，我的外公，是否对外婆多了爱怜之情？也许，在外婆去世二十多年的时光里，外公也是深深思念着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吧？外婆走的时候，我还很小很小，对她的记忆，最多的就是她打开手绢，从口袋里悉悉索索里拿出一角两角的毛票，给我和弟弟买冰棍吃。一角钱一支的冰棍，是那时我们最好的零食。甜甜的，冰冰的感觉，是记忆里永远的甜蜜。
也还记得外婆去世的时候，我在读小学。在妈妈伤心的哭泣里，我看见外婆装进了一口黑色的棺材。就是那口黑黑的棺材，隔断了我们和外婆，从此，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温暖的笑容。在她去世以后，我好久好久不敢在晚上睡觉的时候看窗户，总害怕外婆会突然从棺材里爬出来，把我带了去。我怎么会害怕她了呢？她对我是那样好啊。我想，对于死亡，小时候的我是有着深深的恐惧吧！
外公对我很好。小时候的我倔强，好强。因为这，我没有少挨爸爸的打。是他，一次次把我藏起来，让我免受皮肉之苦。外婆死后，外公变得神神叨叨，一天到晚写着，念着，谁也不知他在画着些什么，说着些什么。不过，觉得他福气真好的，因为舅妈是个善良的女子，所以他虽然这样，可也没受半点委屈。更奇的是，他那样安静地去，八十岁的老人自己去晾晒衣服，就这样歪了下去，再也没有醒来。他如叶子一般飘落，平静，安详！又或许，当时怀孕的我，看待生死，亦是从容！
外婆外公的坟在一起，不管他们愿不愿意，他们的儿子，女儿还是把他们安埋在了一起。两个坟头并列而立，阳光下，绿草微拂。他们也一定和活着的人一样享受着春天的美好吧！
妈妈和舅舅铲掉坟墓边的杂草，又挖来新土重新把坟墓进行加固。他们虔诚地做着这些，妈妈嘴里说着要外公好好照顾外婆，不准在那边欺负外婆。又说着要外公外婆保佑他们的儿孙们平平安安，健康如意。我听着她的念叨，然后又看着他们把清明吊插在坟头上，红的，黄的，绿的，白的清明吊，在空旷的原野里，闪耀着平静的光泽。
妈妈和舅舅他们做完这些，我跟着他们跪了下来，妈妈给外公外婆烧着厚厚的纸钱，舅舅给外公外婆点燃了香，燃烧过后的纸钱飞舞着，和着香的气息，空气里也散发出一种温热 。妈妈心满意足地说上一句：“这下，您们是不缺钱花了。姆妈，您活着的时候苦，在那边自己舍得啊，多买点好衣服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伯伯对您不好，您就报梦给我，我来说他。伯伯，您爱吸烟，有钱了，就买点好烟吸，您可要对姆妈好啊，不准欺负她啊！"妈妈一五一十地交代着，认真的样子。突然，她转过头对我说：“以后，我死了，你一定要记住在过年和清明的时候来看我啊，可不能忘记了。"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动了，却是笑了笑，把目光投向远方。
做完这些，舅舅要我们站到旁边远一点的地方。他开始燃放鞭炮，劈里啪啦的声音里，我们默然。我不知道，当我们的肉体变为尘土。化成灰烬的时候，我们的灵魂在何处飘荡？我只知道，在我还没有离去的时候，我要把这些记录下来。我还知道，当我死去的时候，我希望深埋在我熟悉的村庄！我希望依偎在我挚爱的亲人们周围！
清明节来了，又去了。也许，只是在这个特别的节日里，我们才会仔细思索：我从哪里来？又往何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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