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废名《飞尘》
(2017-03-22 10:2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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檐外闻鸟唤 虚空含深心———读废名《飞尘》
不是想说着空山灵雨/也不是想着虚空足音/又是一番意中糟粕/依然是宇宙的尘土/———檐外一声麻雀叫唤/是的,诗稿请纸灰飞扬了/虚空是一点爱惜的深心/宇宙是一颗不损坏的飞尘。
废名,原名冯文炳,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的著名作家,其诗创作多推崇老庄禅宗的思想,又尝试着将中国古典意象诗和西方意象主义相融合,并加入禅宗式的顿悟思维,故诗颇有深玄难解的地方。
《飞尘》一诗是借写诗一事来言说虚空与宇宙的关系,也是表达人生的尴尬与矛盾以及人生追寻的内心痛苦。
诗的一、二句以否定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探寻。诗人面对着充实而丰富的现实世界,是有诗的创作冲动的,他想去关注现实人生并作了努力,创作时并非都去“说着空山灵雨”、“想着虚空足音”的。然而,等到诗创作出来时,却每每达不到自己追寻的境界。三、四句则借庄、佛的思想表达了他对言与意、诗的行为与尘土之间所存在的关系的看法。“意中糟粕”用的是《庄子·天道》篇桓公读书于堂上与轮扁对话的故事,轮扁直指桓公所读古书不过是古人之“糟粕”而已,庄子借此故事表达以文字形式存在的“书”只是古人的糟粕,而先哲的真正本意早已随着他形体的毁灭而带走了。废名此处将这一故事随手引来,也是说自己费了好大一番功夫,做成若干诗作,但却往往言不逮意,在无限的宇宙之中,它还不过是一粒飞扬的尘土。前四句连起来看,诗人运用的是否定之否定的表达法,从而将现实与虚空等同,将诗的创作行为与渺小的尘土等同。
第四句之后,诗人用了一个破折号,又将他的思维荡开去,“檐外一声麻雀叫唤”有如天外一声洪钟,惊醒陶醉于诗作中的诗人。鸟叫之声在佛教那里亦是虚空的象征,正如《五灯会元》中记载僧人在锄地时碰击瓦缶发出响声而顿然开悟一样,鸟叫的声音也唤起了诗人的顿悟;诗稿不仅是糟粕,而且还是虚空,理应让它随纸灰飞扬而去。
诗的最后两句是言理,但仍然是以具体的意象去言说深奥的玄理,使理变成可感知的形象。诗人虽然陷入虚空之中,但对虚空并不做消极的呼应,而从人在现实与虚空的转换中间悟出了一个真理:无论是积极入世也好还是遁入空门也好,实际上都深藏着一颗深爱之心。这正如乔达摩·悉答多作为王子在阅尽人间苦难(佛教中所说的“四苦”或“八苦”)之后才离家出走,在菩提树下苦修终于悟出大慈悲的佛理成为释迦牟尼一样,也如李叔同在残酷现实面前苦无出路愤然削发为僧一样,故虚空并不是无爱,而是深爱与大爱。而从宇宙的宏阔视野上看,不仅诗稿是飞尘,人也是渺小的飞尘,而且连宇宙亦不过一粒飞尘———一粒相对于人将逝去成为尘土而它又不会损坏的飞尘。此时的诗人已然超越了虚空而进入了永恒,获得了一体之心的顿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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