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立品的《秦雪梅·观文》剧本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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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雪梅》是阎立品大师的代表作品之一，剧中《观文》及《吊孝》是两个重点场次是豫剧早就有的。五十多年前还都是按两个折子戏演出，并没有像现在这样整场演出，并且版本很多，例如阎立品和桑振君的《观文》就很不一样。是阎立品大师于1943年才把这两个折子戏归拢成一出戏，并屡次修改，才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1943年阎立品在安徽界首黄淮剧团演出时，有位中学音乐教师高启俊，爱戏曲，写过剧本，曾在黄淮剧团担任指导。他知道阎立品不演《吊孝》这折戏，是因为她认为原唱词中有低级趣味的内容，就动手把《吊孝》中的有些唱词修改了，阎立品才开始演出。接着，高启俊又加了一场《训女》，净化了《观文》，简化了《别府》，精化了《吊孝》，并增加祭文，这样，《观文》、《训女》、《别府》、《吊孝》按顺序串起来，改变了以往那种肢体分离的折子戏形式，《秦雪梅》初具雏形。

     原来《观文》通常也叫《闹书馆》，全剧个把小时，常做“垫戏”用，也有一些粉色内容，解放后做了“净化”（阎立品解放前几年就做了“净化”）。一般人都爱看《吊孝》，而我特别喜欢《观文》这一折戏，因为它不仅文词优美，而且雅致轻快,供朋友共同欣赏。

 

 

丫鬟唱：

方才书馆去探讯，书房内静悄悄不见有人，

看起来商姑爹不知发奋，但愿他莫辜负我小姐之心。
丫鬟白：商姑爹呀商姑爹， 你来俺府借馆读书， 老爷有嫌贫爱富之意， 不肯收留于你，多亏小姐请求夫人， 在老爷面前求情， 才将你留下攻读。你应立志苦读，明年皇王开科，若得一官半职，也不辜负我小姐的一片情意！可是这大好春日，你竟不在书馆读书，怎不叫我秋玲为小姐伤心那啊！我须与实情禀告小姐，也好叫小姐请求夫人劝告他一番，快快上楼禀于小姐知道！ ( 上楼 )  有请小姐－－
雪梅白：盼商郎图强发奋，愿父休嫌贫之心。
丫鬟白：启禀小姐！
雪梅白：秋玲，回来了？
丫鬟白：回来了。

雪梅白：命你书馆打探，可是怎样？
丫鬟白：商姑爹不在书馆？
雪梅白：怎么，商公子不在书馆？
丫鬟白：正是！
雪梅白：商郎啊商郎！乘此大好春日，不在书馆读书可到哪里去了？
丫鬟白：姑娘，今日乃三月三日，东关佛爷庙有烧香大会，想是他玩会去了。
雪梅白：哦！  唉！商郎啊！
雪梅唱：

小丫鬟上楼来对我言讲，她言说商郎夫不在书房，

放文章你不读哪里去游逛？难道说你是一个无志的儿郎！

我有心到书馆前去探访，这件事还要与丫鬟商量。

我有心去把公子的诗文望，你可愿陪同我前往书房？
丫鬟唱：

姑娘啊，

虽说是你二人婚姻定下，未过门就来往外人笑话。

况且是我老爷脾气可怕，

倘若是被他知，我的姑娘啊，定遭家法！
雪梅唱：

小丫鬟说出了正理话，倒叫我—— 

倒叫我雪梅难回答，我还是不去书馆吧！
丫鬟白：姑娘，不去也好。
雪梅唱：

转念来愁闷两交加，开言再把秋玲叫，

姑娘的言语听根芽，适才你讲的那些话，论起大理也不差。

都只为昨夜一梦太可怕，梦醒来我的心中惊疑乱如麻。

因此上我实在放心不下。你何妨陪我去看看花，

万一老爷要怪下罪，姑娘我自然有话答。
丫鬟白：是！
雪梅唱：

进花园顿觉得心怡神爽飒，果然是艳阳天万芳齐发。

海棠红茶麽白春光如画，飞燕啼鹨莺啭鸟声喧哗。

好风景我不愿赏心有牵挂，想观文我又怕遇见了他。

叫秋菱到书馆再看一下，有无有读书声透出窗纱。
丫鬟白：是！  姑娘，书馆并无人语。
雪梅唱：

书馆内无有人正合我愿，这时候我正好去把文观。

想观文我又怕被人撞见，怕人来看见了难避闲言。

一怕那众小郎捧茶送饭，又怕那亲友门摘花移莲。

还怕那商公子游春回转，更怕那老爹爹来游花园。

你站在门儿外且把人看，有什么人来你对我言。

叫秋菱你前去把书馆门闪，

（丫鬟白：是 ）

秦雪梅紧几步我走进书馆。

（二人进书馆）

雪梅唱：

雪梅进书馆，抬头四下观，

见一张少女图，好象我幼时颜，

近前仔细看，画的就是俺。 

商郎他绘图情深把我思念，却叫我又是喜来又把心担，

担心他思念我懒读经卷，怕引起怕引起商郎夫意马心猿。

还怕我老爹爹入馆瞧见，更怕他借此故又生祸端，

叫秋菱你快把图画来卷，送绣楼锁衣柜莫再展玩。

你须要快快去速速回转，书馆外还要你来把人观。

（丫鬟白：是 ）

小丫环送画图绣阁而去，桌案上现放着许多书籍。

这边厢放的是窗课笔记，那一旁又放着经史子集，

一切的圣贤卷我且不理，先看商郎夫他的文笔诗意如何？

第一篇写的是他自己的志向……
雪梅白：哦，好题目！我倒是要看看他的志向如何！
雪梅唱：

恨太监残害黎民陷忠良，害得我家贫如洗难上进，投靠岳父度时光。

从今后我苦读书勤学孔孟，博览经史著文章。

待来年蟾宫折桂日，锦衣荣归迎梅娘。

自古道将相本无种，有志男儿当自强。

有一日得遂我凌云志，我定要扫尽奸邪振呀振朝纲。

雪梅白：好大的志气，好大的胸怀啊！
商林回到书馆外，唱：

访友会文学识长，苦读才出好文章。

一路默咏书馆往——
雪梅白：商郎啊商郎，你果称得上一个有志的好男儿啊！
商林唱：

原来是雪梅妹来到书房。
雪梅唱：

看罢头篇二篇望，见几首七言诗吟咏群芳。
雪梅白：这有几首七言律诗待我看来，

《最红乃（厄）梅花》（诗篇名）
（念白）一梅忽作两重芳，红白看来觉异常，

误做红颜晓日色，疑为白面透霞光。

莫非浅醉添微晕，敢是初醒薄晓妆。

红梅雪趁凌寒放，雪梅丽质倾商郎。 

好诗意、好文才呀！
雪梅唱：

秦雪梅观诗文心花怒放，商郎夫文才好志又刚强，

把雪梅勾画得凌寒怒放，更使我敬爱这才华的商郎。

深深施礼忙拜上，虔心敬意祝上苍，

保佑我商郎夫早登金榜，莫叫这有志人幻梦一场。
商林唱：

喜匆匆我只把书馆走进。
商郎白：妹妹你还认识我吗？
秦雪唱: 

见商郎羞的我无处躲藏！
商林唱: 妹妹呀！  

好妹妹你莫非一时把我忘，可记得孩童时戏瓦弄璋。       

有一回你装个老婆把亲戚串，我装个小外孙去接老娘。

你给我个瓦片当烧饼，给我个竹棒当麻糖。

还有一天咱们把戏唱，学的是张生跳花墙。

我扮个小生张君瑞，你扮个乖巧伶俐的小红娘。

缺少个莺莺没人扮，玉梅姐她毛遂自荐来帮忙。

有一点你说我装的不太象，轻轻 轻轻打我一巴掌。

只到如今我还没有忘，女孩家为什么那样狂。

我早想同你来算帐，今见面为何不答腔——  

（白：妹妹 —— ）   

我看你 你是个忘情的姑娘。

雪梅唱：

非是雪梅把你忘，今日里比不得当年那时光。

咱二人岁大身也长，况且是——

（商林夹白：是什么呀？  到底是什么呀？）

是夫妻还未拜堂。

商林唱：

说拜堂，咱就拜堂，妹妹何必这样慌？

这当一对大蜡烛，这当几根好檀香，

大摇大摆我把花堂上——雪梅，

雪梅唱：

婚姻事怎能够这样荒唐？你不知宦门没有白衣婿，

我的父要你功名成就，再偕鸾凰。

商林唱：

秦妹妹提起来功名事，我不免装腔作势把她诓。

（白：妹妹！）

你说到功名我不敢想，是凡人哪能够上天堂。

这几年我得了个疯魔病，三天两头就犯一场。

读过书记不住当时就忘，提起笔忘了字可咋做文章？

倘若是这一辈功名二字我无望，妹妹你陪伴我终身凄凉。

（雪梅信以为真），唱：

听他言我心中忽下忽上，不知他真有病还是假装？

要说他没有病假意乱讲，这些话真显得有些轻狂。

若说他真有病精神失丧，怎能作那样的锦绣文章？

不管他是否有病恙，我劝他一言总无妨。

（下面有一段对白，从略）

雪梅唱：

商林兄你且在书房坐稳，听我把知心话细对你云。

都只为你家中遭下贫困，无奈何才到我府读书习文。

虽然是衣食无缺暂可安顿，我的林兄啊！总算是住亲戚依靠别人。

雪梅我绝非是嫌兄贫困，即便是随你乞讨我也不变心。

恨世俗难更改门第论，只怕是姻亲事难由咱们。

婚不成咱可以同归于尽，可怜是撇下那贫困爹娘依靠何人。

我劝你苦读书图强发奋，切不可来荒嘻虚度光阴。

你时时要想到处境艰困，莫忘贫莫忘耻莫忘婚姻。

继日又复夜，努力求上进；学而习，习而学，月异日新。

大比年登金榜琼林筵饮，一声雷平地响近远皆闻。

那时节你荣耀亲友也沾闻，我的父他见你比今日更亲。

到那时礼亲迎诗歌采频，成一对好鸳鸯永不离分。

倘若你读书不成功名无份，瞻前程不堪想徒叹终身。

林兄啊，莫怨天莫怨地莫怨命运，莫垂头莫丧气莫要灰心。

人定胜天有古训，成败利钝在于人。

把我的金石言牢牢记准，我的林兄啊，你千万莫辜负我的一片痴心。

商林唱：见雪梅殷殷关切我，真情话我应该对她说：

（白：妹妹呀！）

适才我的话可莫要听错，说实话我既不疯癫又不魔。

外境艰困我能受过，坚决立志苦勤学。

悬梁刺股我不懒惰，黄卷青灯把铁砚磨。

文章直追两司马，书法胜过苏东坡。

大比之年进科场，状元郎在我的手中握。

鹿鸣宴罢雀屏宴，大登科紧跟着小登科。

凤冠霞帔你穿戴，我脱去蓝衫换紫罗。

择个吉日把你娶，亲朋邻舍闹呵呵。

花轿仪仗大街过，旗牌伞扇帝鼓乐。

金瓜钺斧朝天蹬，一对纱灯两面锣。

我在那高头大马上巍巍坐，妹妹你花轿闪闪紧跟着。

大街小巷人称赞，都说是状元娶亲多阔绰。

进门先拜天和地，再拜高堂二公婆。

我的父他捋着胡子呵呵笑，我的娘只笑得泪花落。

亲戚朋友齐称赞，都说是商公子福份多。

娶了个娇娇滴滴、婷婷娜娜，如花似玉的女娇娥。

等到洞房花烛夜，合欢酒咱二人对面喝。

我让你，你让我，你想想快活不快活。

喝罢酒双双入罗帏卧，好妹妹，

那时候你可不要再打我。

（《观文》一场至此完。接下来秦雪梅的父亲赶到，棒打鸳鸯各自分，引来了商林回家后郁郁而死，秦雪梅吊孝的悲剧结局。）

（2010年8月29日初稿于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