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卿族略考·宋卿》(一)
1、武废司空,襄立二师
宋卿也由六人组成。文公七年《传》首列六卿之职,为:右师、左师、司马、司徒、司城、司寇。司城即司空。桓公六年《传》载申繻语:“晋以僖侯废司徒,宋以武公废司空”。可知武公名司空,因避其讳,故改称司空为司城。司马位在司徒之前,这一点与郑国相同。
终春秋,宋卿一直由此六职组成,没有任何变化。但这并不意味着在此之前,六卿设置也是如此。
桓公二年(前710年)《经》书:
二年春王正月戊申,宋督弑其君与夷及其大夫孔父。……三月,公会齐侯、陈侯、郑伯于稷以成宋乱。
《传》释曰:
宋华父督见孔父之妻于路,目逆而送之,曰:“美而艳。”
二年春,宋督攻孔氏,杀孔父而取其妻。公怒,督惧,遂弑殇公。……会于稷以成宋乱,为赂故,立华氏也。宋殇公立,十年
十一战,民不堪命。孔父嘉为司马,督为大宰,故因民之不堪命,先宣言曰:“司马则然。”已杀孔父而弑殇公,召庄公于郑而立之,以亲郑。以郜大鼎赂公,齐、陈、郑皆有赂,故遂相宋公。
华父督,名督,字华父,其后为华氏。据《世本》,督为宋戴公之孙,好父说之子。督时任太宰,弑殇公而立庄公,又“相宋公”于稷之会,则为卿无疑。而督直至庄公十二年(前682年),28年间一直担任太宰之职,由此可见,春秋初年,太宰为六卿之一。
既然太宰为六卿之一,则春秋初年宋国六卿之制非右师、左师、司马、司徒、司城、司寇六职可知。
考之《左传》,宋国初入春秋有四司。如上引桓公二年《传》“孔父嘉为司马”,主政;而申繻之语可证宋有司空(司城)。又据文公十一年《传》,武公之时有司徒皇父、司寇牛父。
因此,笔者大胆推断:宋初无右师、左师之职,其六卿由四司及太宰组成,另有一卿职事不明。
那么右师、左师设于何时呢?笔者认为应起于襄公时期。
按右师、左师乃为军职,即统帅左师、右师之人。进入春秋,常见诸侯军队分为左、右。譬如僖公二十五年晋文公勤王,“右师围温,左师逆王”。又如僖公二十八年晋、楚城濮之战,“子西将左,子上将右。……狐毛、狐偃以上军夹攻子西,楚左师溃”。
宋之左师一职首见于僖公九年《传》:
宋襄公即位,以公子目夷(子鱼)为仁,使为左师以听政,
于是宋治。故鱼氏世为左师。
似乎襄公初即位,即任命子鱼为左师,事实并非如此。直到襄公即位十年(鲁僖公十九年,前641年),子鱼仍为司马,可知这时仍无左师一职。司马为四司之首,故子鱼以司马“听政”。到了襄公十三年(鲁僖公二十二年,前638年),宋、楚泓之战,司马改由公孙固担任,则子鱼已经改任左师。因此,左师之设,当在襄公即位十年之后,十三年之前。
春秋时人尚右,子鱼“为左师以听政”,则此时无右师之职。
按周封诸侯,起初规模都不大,故仅有一军,由国君亲自统帅。虽然卿大夫有时也帅军出征,仅为一时之需,并无常设军帅。后来诸侯国不断发展壮大,军力扩充,便有设立军帅之必要。以晋国为例,曲沃武公并翼,“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以一军为晋侯”。仅有一军,国君自将,故不设军帅。到了献公时期,“晋侯作二军,公将上军,大子申生将下军。……以灭耿、灭霍、灭魏。”扩为二军,故需设军帅,以太子申生为之。到了文公时期,由于争霸战争的需要,“蒐于被庐,作三军”,设六将佐为卿。
宋虽为殷之后,“于周为客”,但作为诸侯,其建国之初,规模也不能比其它诸侯大到那里去,也只有一军,故无军帅之职。
左师之设,是由于宋襄公谋求霸主之需要。
襄公企图继承齐桓公霸业,“为鹿上之盟,以求诸侯于楚”。楚成王伪允,却在“会于盂”时扣押了襄公。襄公被释放后,谋求霸业之心不已,不顾子鱼一再劝谏,攻打楚之盟邦郑国,引起与楚国的泓战。我认为,宋扩军为二,很可能在泓战之前。
襄公使子鱼将左师,特设左师之职;襄公自将右师,故尚无右师一职。左师子鱼为正卿,司马公孙固为次卿,此二人为襄公主要辅臣。
右师一职的设立,当在城濮之战以后。泓战失利,襄公因伤而亡。子成公继位,不得不与楚和解,反朝于楚,自然要示之以弱,不敢扩军。
成公即位三年(鲁僖公二十六年,前634年),“宋以其善于晋侯也,叛楚即晋。”于是“楚子及诸侯围宋,宋公孙固如晋告急”,引起城濮之战,晋胜楚败。
城濮之战后,宋国既要配合晋国伐秦,又要防御楚国报复,故有扩为三军之必要。据文公七年《传》,成公去世时,“公子成为右师,公孙友为左师”。公孙友乃子鱼之子,继其父为左师。公子成首见于文公二年(宋成公12年,前625年),则右师一职之设,当在此前后。
晋作三军,分别称作中军、上军、下军。宋虽然也设置三军,但国家比晋小,三军不及晋之规模,故不称上军、下军,而称右师、左师,其军帅也以右师、左师为称。
宋设右师、左师之职,位在四司之上,六卿便由此二师、四司组成。太宰虽然继续存在,职事不变,但不再为卿。如成公十五年《传》:“于是华元为右师,鱼石为左师,荡泽为司马,华喜为司徒,公孙师为司城,向为人为大司寇,鳞朱为少司寇,向带为大宰,鱼府为少宰。”向带时任太宰,不在六卿之列。
2、殇庄争位,长万弑闵
宋武公名司空,戴公之子。武公生仲子,为鲁惠公夫人,生了鲁桓公。武公卒,子宣公力即位。宣公在位19年卒,临死前让位于其弟和。和即位,即宋穆公。穆公七年(前722年)入春秋。
隐公三年《传》:
宋穆公疾,召大司马孔父而属殇公焉,曰:“先君舍与夷而立寡人,寡人弗敢忘。若以大夫之灵,得保首领以没,先君若问与夷,其将何辞以对?请子奉之,以主社稷,虽死,亦无悔焉。”
对曰:“群臣愿奉冯也。”公曰:“不可。先君以寡人为贤,使主社稷。若弃德不让,是废先君之举也,岂曰能贤?光昭先君之令德,可不务乎?吾子其无废先君之功!”使公子冯出居于郑。八月庚辰,宋穆公卒。殇公即位。
与夷是宣公之子,即殇公。公子冯是穆公之子,即庄公。宣公不立其子与夷,而立其弟穆公和;穆公临终,也不立其子冯,而立兄子与夷;二人皆表现出高风亮节。
孔父名嘉,字孔父,正考父之子,其后以孔为氏,即鲁国孔氏。昭公七年《传》:
孟僖子……将死也,召其大夫曰:“……吾闻将有达者曰孔丘,圣人之后也,而灭于宋。其祖弗父何,以有宋而授厉公。及正考父,佐戴、武、宣,三命兹益共。故其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侮。饘于是,鬻于是,以糊余口。’其共也如是。……”
弗父何为宋湣公太子。据《宋微子世家》:“湣公共卒,弟炀公熙立。炀公即位,湣公子鲋祀弑炀公而自立,曰‘我当立’,是为厉公。”如此,则湣公卒,弟炀公熙篡位,太子弗父何不得立。厉公鲋祀乃湣公之子,弗父何之弟,弑炀公而拥立太子。弗父何没有即位,“以有宋而授厉公”。
正考父,据《正义》为弗父何之曾孙,“佐戴、武、宣,三命兹益共”。“三命”,杜《注》:“上卿也。”宋以司马为上卿。《鲁语下》:“昔正考父校商之名颂十二篇于周太师。”其事在春秋之前。而《宋微子世家》“太史公曰”却有“襄公之时,修行仁义,欲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故追道契、汤、高宗,殷所以兴,作商颂。”时间既不合,又误“校商之名颂十二篇于周太师”为“作商颂”,不可从也。
正考父既佐戴、武、宣三公,其子孔父又继任穆公司马。司马或称大司马,因又有少司马一职,即大司马之副手也。穆公“属殇公”于孔父。穆公卒,孔父立殇公与夷而佐之。隐公四年《传》:
宋殇公之即位也,公子冯出奔,郑人欲纳之。及卫州吁立,将修先君之怨于郑,而求宠于诸侯,以和其民。使告于宋曰:“君若伐郑以除君害,君为主,鄙邑以赋与陈、蔡从,则卫国之愿也。”宋人许之。于是,陈、蔡方睦于卫,故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围其东门,五日而还。
公子冯欲借郑国之力夺取君位,殇公与夷则欲伐郑以除其害。故宋与卫、陈、蔡组成反郑联盟,郑庄公则利用担任周王卿士之便,联合齐国,拉拢鲁国。双方战事不断,“十年十一战,民不堪命”。
殇公十年(前710年,鲁桓公二年),华父督“因民之不堪命”,攻杀孔父“而取其妻”,“遂弑殇公”,孔父之族奔鲁。据《世本》,孔父之子木金父,木金父生祈父,祈父生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纥,叔梁纥生仲尼。
华父督立公子冯,即庄公。
穆、殇之卿所知者仅司马孔父嘉及太宰华父督,其余四卿不可考。
庄公在位18年卒,子闵公捷继位。
闵公在位10年,被南宫长万所弑。庄公十二年(前682年)《经》书其事曰:“秋八月甲午,宋万弑其君捷及其大夫仇牧。冬十月,宋万出奔陈。”《传》述其事曰:
乘丘之役,公以金仆姑射南宫长万,公右歂孙生搏之。宋人请之。宋公靳之,曰:“始吾敬子,今子鲁囚也,吾弗敬子矣。”
病之。
秋,宋万弑闵公于蒙泽。遇仇牧于门,批而杀之。遇大宰督于东宫之西,又杀之。立子游。群公子奔萧,公子御说奔亳。南宫牛、猛获帅师围亳。
冬十月,萧叔大心及戴、武、宣、穆、庄之族以曹师伐之。杀南宫牛于师,杀子游于宋,立桓公。猛获奔卫。南宫万奔陈,以乘车辇其母,一日而至。宋人请猛获于卫。……卫人归之。亦请南宫万于陈,以赂。陈人使妇人饮之酒,而以犀革裹之。比及宋,手足皆见。宋人皆醢之。
南宫长万、仇牧皆书于《经》,自当为卿。
太宰督自桓公二年(前710年)弑殇公而立庄公,至此28年,被长万所杀。从督在弑殇公之前“宣言曰:‘司马则然’”来看,他为卿很可能在穆公时期,则其为卿长达三、四十年。督为华氏之祖,华御事、华耦、华元、华阅、华合比、华弱、华椒、华亥、华费遂、华臣、华定等皆其后也。
闵公之卿可考者还有公子御说。庄公十一年《传》曰:秋,宋大水。公使吊焉,曰:“天作淫雨,害于粢盛,若之何不吊?”对曰:“孤实不敬,天降之灾,又以为君忧,拜命之辱。”臧文仲曰:“宋其兴乎!禹、汤罪己,其兴也悖焉;桀、纣罪人,其亡也忽焉。且列国有凶,称孤,礼也。言惧而名礼,其庶乎!”既而闻之曰“公子御说之辞也”,臧孙达曰:“是宜为君,有恤民之心。”
公子御说,庄公之子,闵公之弟,代闵公答鲁使,则当为卿。南宫长万弑闵公,“公子御说奔亳”,而万使“南宫牛、猛获帅师围亳”,也可知御说地位重要。萧叔大心及戴、武、宣、穆、庄之族攻杀长万所立子游,而立御说,即桓公。
3、襄公谋霸,成公附晋
桓公之时,齐桓公称霸,宋追随齐国。桓公在位31年,于僖公九年(前651年)卒。子襄公兹父即位。
襄公在春秋历史上是个毁誉参半的人物。
襄公确有君子之风。即位之前,曾请桓公立子鱼为君,子鱼坚辞。襄公即位,“以公子目夷(子鱼)为仁,使为左师以听政”。
齐桓公有宠子5人,而欲立孝公昭,故“与管仲属孝公于宋襄公,以为大子。”后襄公果定齐孝公之位,不负齐桓公与管仲之望。
晋文公未即位之前,四处逃难,过卫、曹、郑,都遭到冷遇;而来到齐、宋、楚、秦,却得到尊重。齐桓公、楚成王、秦穆公皆有为之君;襄公礼遇重耳,也非等闲之辈。
但襄公试图继承齐桓霸业,却实在不明智,诚如子鱼所言:“小国争盟,祸也。”霸主无天子名分,实力是最重要的资本。宋是小国,实力不够,小国不服,大国更不买账。
为了压服小国,先“执滕宣公”,又“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子鱼批评道:“齐桓公存三亡国以属诸侯,义士犹曰薄德。今一会而虐二国之君,又用诸淫昏之鬼,将以求霸,不亦难乎?得死为幸。”
襄公对待楚国的做法更加可笑。“宋人为鹿上之盟,以求诸侯于楚。”楚国伪允,却在会于盂时“执宋公以伐宋”。襄公被释放后,图谋报复,攻打楚的盟国郑。“楚人伐宋以救郑”,导致泓之战。僖公二十二年《传》曰:
宋人既成列,楚人未既济。司马曰:“彼众我寡,及其未既济也,请击之。”公曰:“不可。”既济而未成列,又以告。公曰:“未可。”既陈而后击之,宋师败绩。公伤股,门官歼焉。
襄公图霸,唯一的资本就是“仁义”,却为“仁义”所累。襄公的霸业就这样完结了,襄公自己也因伤于第二年(前638年)去世,在位14年。子成公王臣继位。
襄公的主要助手是左师子鱼和司马公孙固,二人皆反对襄公图霸,但襄公没有听从他们的意见。
成公即位年(前637年,鲁僖公二十四年),“宋及楚平,宋成公如楚。”
两年后,晋文公即位。“宋以其善于晋侯也,叛楚即晋。”楚围宋,晋救宋,导致城濮之战。从此,宋国成为晋方阵营的重要盟国。
成公之时,公孙固仍然在位,曾于僖公二十七年(前634年)“如晋告急”,二十九年(前632年)“盟于翟泉”,此后未见活动。文公七年(前620年),成公去世,继位的昭公与“群公子”发生矛盾,“穆、襄之族率国人以攻公,杀公孙固”。在此之前,公孙固已经退休。
子鱼在成公时期未再露面,应该退休了。其子公孙友继任左师。
文公七年(前620年),宋成公卒,在位17年。《传》曰:“于是公子成为右师,公孙友为左师,乐豫为司马,鳞矔为司徒,公子荡为司城,华御事为司寇。”这是《左传》首次完整记述宋六卿之组成。
公子成,庄公之子。其后为仲氏,则字仲。公子成首见于文公二年(前625年)《传》:“冬,晋先且居、宋公子成、陈辕选、郑公子归生伐秦,取汪及彭衙而还,以报彭衙之役。”先且居为晋国中军之将,公子归生为郑国上卿,则公子成也应为上卿,可知公孙固已经退休了。
乐豫,戴族。《正义》引《世本》:“戴公生乐甫衎,衎生硕甫泽,泽生季甫,甫生子仆伊与乐豫。”
鳞矔,桓族。《正义》引《世本》:“桓公生公鳞,鳞生东乡矔。”则鳞矔为桓公之孙。
公子荡,桓公之子,其后为荡氏。
华御事,华父督之孙,戴族。文公十六年《正义》引《世本》:“华督生世子家,家生华孙御事。”
4、王姬弑昭,文出武穆
桓、襄之世,宋国内部比较稳定,然而昭公之世,却动乱不已。
成公刚去世,尚未安葬,即发生第一次动乱。文公七年《传》
昭公将去群公子。乐豫曰“不可。公族,公室之枝叶也,若去之,则本根无所庇荫矣。葛藟犹能庇其本根,故君子以为比,况国君乎?此谚所谓‘庇焉而纵寻斧焉’者也。必不可。君其图之。亲之以德,皆股肱也,谁敢携贰?若之何去之?”不听。
穆、襄之族率国人以攻公,杀公孙固、公孙郑于公宫。六卿和公室,乐豫舍司马以让公子卬。昭公即位而葬。书曰“宋人杀其大夫”,不称名,众也,且言非其罪也。
时宋国六卿,乐豫、华御事属戴族,公子成属庄族,公孙友、鳞矔、公子荡属桓族;武族、穆族无卿;襄族新起,根基不牢。“昭公将去群公子”,可能感觉到自己被架空了吧。从乐豫所言“亲之以德,皆股肱也,谁敢携贰”来看,“昭公将去”者系不亲己者,非“群公子”全部。但昭公此举立即遭到公族反击,“穆、襄之族率国人以攻公,杀公孙固、公孙郑于公宫。”公孙固即襄公、成公时任司马者,已经退休了。他与公孙郑显然属于昭公党羽。居卿者为戴、庄、桓三族,而“率国人以攻公”者却是穆族和襄族。这反映了两点:一、昭公不敢先向六卿开刀,故首先触动大夫,引起穆族、襄族反抗;第二,戴、庄、桓三族实是幕后操纵者,但也不愿公开露面。
斗争的结局:“六卿和公室”,掌握了主动权;但也向昭公作了必要让步,“乐豫舍司马以让公子卬”。公子卬是昭公之弟。双方暂时妥协。
但是,第二年,即昭公元年(前619年,鲁文公八年),斗争再起。《传》:宋襄夫人,襄王之姊也,昭公不礼焉。夫人因戴氏之族,以杀襄公之孙孔叔、公孙钟离及大司马公子卬,皆昭公之党也。司马握节以死,故书以官。司城荡意诸来奔,效节于府人而出。公以其官逆之,皆复之。亦书以官,皆贵之也。
襄夫人是昭公的祖母辈,是一个很有政治影响的人物,她加入反对昭公的行列,这就使昭公更加被动。戴氏族大位尊,与夫人联合起来,昭公的失败是必然的。公子卬任司马仅一年,被杀。据文公十五年《传》,继任者应是戴族的华耦。
司城荡意诸也是昭公之党,奔鲁;三年之后,又恢复原职。据《传》,是鲁文公争取的结果,其实是宋国内部斗争的需要。斗争的实质,是宋国公族之间权力的再分配,而昭公不过是不自觉地充当了无权公族的工具而已。既得利益者以戴氏为首,还不可能为所欲为,故也需要作出妥协的姿态。
荡意诸是公子荡之孙、公孙寿之子,桓族,祖孙袭任司城。同属桓族的鱼氏世袭左师。这说明卿位世袭虽未普遍,但已初现端倪。
文公十六年(前611年),斗争又起,昭公终于被杀害了。《传》:
宋公子鲍礼于国人,宋饥,竭其粟而贷之。年自七十以上,无不馈诒也,时加羞珍异。无日不数于六卿之门。国之材人,无不事也;亲自桓以下,无不恤也。公子鲍美而艳,襄夫人欲通之,而不可,乃助之施。昭公无道,国人奉公子鲍以因夫人。于是华元为右师,公孙友为左师,华耦为司马,鳞鱹为司徒,荡意诸为司城,公子朝为司寇。……
既,夫人将使公田孟诸而杀之。公知之,尽以宝行。荡意诸曰:“盍适诸侯?”公曰:“不能其大夫至于君祖母以及国人,
诸侯谁纳我?且既为人君,而又为人臣,不如死。”尽以其宝赐左右而使行。……
冬十一月甲寅,宋昭公将田孟诸,未至,夫人王姬使帅甸攻而杀之。荡意诸死之。书曰“宋人弑其君杵臼”,君无道也。
文公即位,使母弟须为司城。华耦卒,而使荡虺为司马。
华元为右师,则公子成已卒。公孙友、华耦、鳞鱹、荡意诸皆原任。公子朝族属不详,可能是襄公或成公之子。时六卿中戴族二人,桓族三人,二族联合,占据明显优势。昭公遭到两次打击,党羽已尽,只有荡意诸还忠于他。荡意诸为昭公殉难,公子须继任司城。但荡氏地位未失,华耦卒,以荡虺为司马。荡虺是公子荡之孙,公孙寿之子,荡意诸之弟。
公子鲍继立为君,即文公。
文公十八年(前609年,宋文公二年),斗争再次发生。《传》:
宋武氏之族道昭公子,将奉司城须以作乱。十二月,宋公杀母弟须及昭公子,使戴、庄、桓之族攻武氏于司马子伯之馆,遂出武、穆之族。使公孙师为司城。公子朝卒,使乐吕为司寇,以靖国人。
这次斗争,是昭公被弑事件的余续。公子须被杀,公孙师继任司城。公孙师是公子成之子,庄族。接着公子朝卒,乐吕继任司寇。这样,六卿组成为:华元、公孙友、荡虺、鳞矔、公孙师、乐吕,其中华元、乐吕为戴族,公孙友、荡虺、鳞矔为桓族,公孙师为庄族,六卿仍为此三族把持。武、穆之族彻底失败。
从以上四次斗争来看,情况比较复杂。
首先,是君位的争夺与卿位的争夺纠缠在一起。襄夫人与公子鲍弑昭公,以及司城须的作乱,是夺取君位;而穆族、襄族攻杀公孙固、公孙郑,及戴、庄、桓三族遂出武族、穆族,则是争夺卿位。戴、庄、桓三族作为既得利益者,支持文公鲍,反对昭公杵臼;而文胜昭败,反过来又巩固了三族的地位。
其次,是斗争的性质比较隐晦,因而阵线也不十分鲜明。
第一次斗争起于“昭公将去群公子”,襄族受其害,但穆族应该不在其内的,然而反抗的却是“穆、襄之族”;被杀者却有庄族的公孙固。而劝谏昭公的又是戴族的乐豫,他舍弃了司马一职。
第二次斗争是由襄公夫人发动的。她依靠的是戴族,被杀的却有“襄公之孙孔叔、公孙钟离”。一年前襄族还是昭公的对头,现在成了昭公同党,是立场转变还是原本分为两派,就不得而知了。忠于昭公的还有桓族的荡意诸,而桓族却是既得利益者。
第三次斗争是由襄公夫人和公子鲍联合发动的,夺取了昭公的君位。文公即位,任用母弟须,二人关系亲近是不待言的,然而母弟须很快背叛了他。
第四次斗争,一方是“戴、庄、桓之族”,另一方是“武、穆之族”。然而“攻武氏于司马子伯之馆”却让人费解。司马子伯即华耦(已卒),属戴族,与武氏分属不同阵营。到底是华耦之族诱武氏入其“馆”,还是华耦之族确与武氏关系较近?若是诱入其“馆”,武氏怎能如此轻信呢?另外,穆族曾是昭公之敌,转眼成了昭公之敌的对头。
最后,结局往往有一定的妥协。第一次,杀了昭公之党,却任用昭公之弟。第二次,司城荡意诸的位置一直保留着。第三次,荡意诸死,立其弟荡虺。
另外,老的氏族与新的氏族在权力分配上比较均衡,不象有些国家,或者老氏族排挤了新氏族,或者新氏族排挤了老氏族。
5、华元讨荡,鱼石奔楚
宣公二年(前607年,宋文公四年),“春,郑公子归生命于楚伐宋,宋华元、乐吕御之。”宋师败绩,华元被俘,乐吕战死。华元不久逃归。
宣公十二年(前597年,宋文公十四年)《传》有华椒,曾帅师救萧,及与诸侯之卿同盟于清丘,当继乐吕为卿。
成公二年(前589年),文公卒,在位22年,子共公固继位。《传》曰:
始厚葬,用蜃、炭,益车马,始用殉,重器备。椁有四阿,棺有翰、桧。君子谓华元、乐举于是乎不臣。……
这里责备华元、乐举,应是因为此二人地位最高。华元为右师,则乐举当为左师。
左师本为鱼氏世袭,但公孙友于文公七年(前620年)已任左师,距今已有31年;而且自文公十六年(前611年)之后再未露面,距今也已有22年,当已卒;而《传》于成公十五年(前576年)始见鱼石。鱼石是公孙友之孙,未见友之子,则友之子可能早卒,鱼石尚幼,故由乐举任左师。
成公五年(前586年,宋共公三年)《传》:
宋公子围龟为质于楚而归,华元享之。请鼓噪以出,鼓噪以复入,曰:“习攻华氏。”宋公杀之。……冬,同盟于虫牢,郑服也。诸侯谋复会,宋公使向为人辞以子灵之难。
围龟字子灵,文公子。他恨华氏,显然认为自己“为质于楚”是华元的决定。子灵非卿,其后为灵氏,春秋末期宋国卿族之一。
向为人,时任司寇,桓族。这是向氏首见于《传》。
成公八年(前583年,宋共公六年)《经》书:“夏,宋公使公孙寿来纳币。”公孙寿,桓族,司城公子荡之子,继其父为司城,而让于其子荡意诸。按荡意诸于文公八年(前619年,宋昭公元年)即为司城,则公孙寿辞职已有36年,而书于《经》,不知是重新担任卿职,还是因曾为卿而享有卿之待遇。
成公十五年(前576年),共公卒,在位13年,子平公成继位。这时,宋国又一次发生动乱。《传》述其事曰:
秋八月,葬宋共公。于是华元为右师,鱼石为左师,荡泽为司马,华喜为司徒,公孙师为司城,向为人为大司寇,鳞朱为少司寇,向带为大宰,鱼府为少宰。荡泽弱公室,杀公子肥。华元曰:“我为右师。君臣之训,师所司也。今公室卑,而不能正,吾罪大矣。不能治官,敢赖宠乎?”乃出奔晋。
二华,戴族也;司城,庄族也;六官者,皆桓族也。鱼石将止华元。鱼府曰:“右师反,必讨,是无桓氏也。”鱼石曰:“右师苟获反,虽许之讨,必不敢。且多大功,国人与之,不反,惧桓氏之无祀于宋也。右师讨,犹有戌在。桓氏虽亡,必偏。”鱼石自止华元于河上。请讨,许之,乃反。使华喜、公孙师帅国人攻荡氏,杀子山。……
鱼石、向为人、鳞朱、向带、鱼府出舍于睢上。华元使止之,不可。冬十月,华元自止之,不可,乃反。鱼府曰:“今不从,不得入矣。右师视速而言疾,有异志焉。若不我纳,今将驰矣。”登丘而望之,则驰。骋而从之,则决睢澨、闭门登陴矣。左师、二司寇、二宰遂出奔楚。华元使向戌为左师,老佐为司马,乐裔为司寇,以靖国人。
宋六卿中,桓族占了三位:鱼石、荡泽、向为人。故荡泽骄横,“弱公室,杀公子肥”。华元以右师为上卿,不能讨而出奔晋。鱼石权衡利弊,认为华元有大功,且得国人拥护,如果不能留在宋国,将会激怒国人,灭亡桓族。至于华元回国之后将会如何动作,鱼石作了两种估计:一是可能不敢讨荡泽氏,这样也就不会累及整个桓族,这当然最好;另一个可能是讨伐荡氏而累及桓族,但至少向戌一支可以保留下来,桓族不会全部灭亡。
于是鱼石亲自追到黄河岸边挽留华元,并同意华元讨伐荡氏。
华元回国,讨伐荡氏,杀死荡泽。鱼石、向为人、向带、鳞朱、鱼府等因受牵连而离开国都,住在睢水岸边。这其实只是一个姿态,毕竟作乱的是荡泽,而鱼石又代表桓氏请回了华元,所以华元也一定会挽留桓族的。
华元先派人前去挽留桓族,然后又亲自赶去挽留,桓族假意不答应,想让华元第三次挽留。华元挽留桓族,也是不得不作出的姿态,并不想真的留住他们,于是转了回来。鱼府看出华元的用心,要桓族自己回国,不要等第三次挽留了。但当桓族转回时,华元已经“决睢澨、闭门登陴”,回不去了。
后来鱼石等五大夫依靠楚军帮助,占领宋国彭城。晋以诸侯之师围彭城,“彭城降晋,晋人以宋五大夫在彭城者归,置诸瓠丘。”这样,盛极一时的桓族四氏,鱼、荡、鳞氏灭亡,仅向氏一支仍存。
桓族奔楚后,华元使向戌为左师,老佐为司马,乐裔为司寇。六卿新的组合为:华元为右师,向戌为左师,老佐为司马,华喜为司徒,公孙师为司城,乐裔为司寇。据杜《注》,老佐为戴公五世孙。则六卿中戴族占四,庄、桓各一,戴族的势力增强了。
襄公二年(前571年,宋平公五年),华元最后一次活动,此后不见于《经》《传》。华元于文公十六年(前611年)已为右师,任正卿不少于40年。
摘录自《360doc个人图书馆》作者未详,致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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