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稗说》卷四

明末清初 宋起凤 著

目录

内外朝仪

舒姑坪

奕刘二叟
郭岱孽报

太庙

殿试传胪

枚卜

金狮子门

太液池

万岁山

内库
御马监

万寿宫

司摄(设)监
兵仗局

天堆
煤室

虎豹城

百鸟房

酒醋局

小南城

内市

大内常仪

北辰殿

中外起居杂仪

三宫节俭

古器

助饷

郊天

籍田

幸学

大阅

朝觐

园囿
李郭戚畹

山陵逸事

内外朝仪

故明崇祯初，御马监掌篆中贵马公云程与先君善。马时入值，先公常携予出入禁苑中，得历观前朝后市诸胜。予年方垂髫，今已作半百老人矣。追忆旧游，为述一二，亦白头老叟欷歔说天宝遗事也。阙下即五凤楼，中门常闭，非上御殿不开。寻常止开东一门，为内外宫使出入。楼上设左钟右鼓，设朝时为一考伐。每朝，象奴牵六象排列阙下两墀，教坊司员即古鸡人，作鸡鸣声报晓，潜立阙之中门，伺察内殿动静。上驾出，鸡人始退。京师有龟探头龙出窝之谣。上受朝皆在皇极殿，遇朝审受俘放赦，始一御五凤楼。百官常朝冠，朝冠大小品级视冠梁之多寡，多为贵。衣朝服悉朱色，拖大绅，佩玉珮，绫袜赤舄，珮玉之音铿锵和鸣，殊可听。群臣按品级山序次毕。品级山者，用白石碾成镜面置驰道中，自文武一品至九品定为行列。鸿胪寺序班同纠仪，御史东西立班，在群臣上。然后赞礼羽林军，又称围子手，凡数百人，披坚执械，立群臣班外，即古御阶仙仗之制。朝退，先放仗，次象出，次群臣出，此外朝也。内朝在五凤楼内皇极殿前，殿下设大古鼎数十座，皆青绿班(斑)驳，二百馀年物，内焚御香。每香气腾溢，朝臣俱在云霄中，诗人所称香烟满袖，殆不虛也。殿内锦衣校尉先鸣鞭者三，金瓜朝士带刀立左右殿柱下，内臣侍陛之两侧，上御座。座皆金龙蟠绕，如外间佛龛状，髙数尺，正面一龙张口下覆。殿上咸棕毯加黄绫绌簟，设讲案讲席。遇经筵，方进注下。勋臣戚臣两列，然后阁臣、史官、御史、给谏、引奏、序班，以次缀立殿下，亦设有品级山，唱赞同前。但多细乐与百千纱笼及庭燎耳。内朝毕，数有顾问宣对，群臣侍驰道两墀，不敢骤退，候驾起，方循序出。凡召对及经筵御门得侍从者，例有宣赐酒饭茶汤果饵。馀则春秋季或元宵万寿等节，百官为一饮宴。闻公云，神宗至熹宗，岁常不御殿。至崇祯则经筵之外，数数宣召不时。又有平台御门诸召对，凡常朝不拘故事，悉有谘询，故当时起居注为独盛，惜今不能传其一二。御门者，用黄绫张如覆镘，广可一楹,郎黄屋遗制。中设金交椅，不具案，常建皇极门右或文华殿前，上驾外廷，便息其处。遇朝政当决宰辅部堂者，下札子召之。八跽奏幄前，常至移晷，例有宣赐汤点。得携归，为家人沾恩焉。

舒姑坪

富阳县北五里许有舒姑坪。相传后周世宗时，邑前舒氏二女,以父母早丧相失，不嫁。登舒壁山，结茅隐焉。有兄某，日采樵远近，得百钱，持为二女饔飧资。历年既久，二女通仙真，授以服气法，身体光泽，腹渐隆起如娠状。山下村民入山见之，窃疑其与人私，为女兄述其故，兄归，大恚恨，谓二女曰，妆辈且夕云修道,。今渐久，转与人野合，何如当日早嫁,不辱吾耶。今村众咸知之，尚愚我乎。从此辞，无颜复相见也。二女叹曰，吾辈道几成，以繁言中败念，事欲白，非身示不可，惜为期尚早，使我不获得飞仙果亦数也。二女遂自剖其腹，惟气騰达，蒸蒸若灰火上炎。然是夜见梦于山下村众曰，予两人应得上仙，为而辈见迫，弃此躯壳。今事白，上帝怜予行节,命作此山土神，尔辈宜庙祀我，因建祠，村中凡祈子息者辄应。其兄恸妹无故自殒，亦捐生示异于众。众更建祠村之对岸，亦称土神云。按坪昔名舒壁山,以二女异，改今名。

刘叟

国初,京师有两逸叟，一为逸老通元,善斲琴，又善辨古琴，凡琴谱中新旧调无不娴熟。明怀宗时，内府御制琴五百张，令奕董其役。—切审材,调灰、入漆，成制诸工，皆使办之。每一琴出，奕调轸按弦，务极于音徽合法始进御。所用金玉珠宝杂饰不下数万金，当时一琴价值数十金，外间不可得。寇乱，内库散失无存。间有遗在民间者，为识者攫取，终不能得也。奕至顺治初年已七十余矣，徒步踯躅,尚为巨公家修琴，兼教闺嫒。语先朝事，涕泣叹遭逢之盛喃喃不已。惜子幼不得其传，亦一代佳手，可与大小雷并称也。一为刘雨若，善临摹诸法家遗迹，不概用石，每取専板登梓。经其手，凡古今书恣态筋骨结构或有未及，悉一一为之补出。更善鉴赏古帖，辨诸家书，议论精到，补书家所未备。而其人侏儒，颇痿，小貌，椎鲁，十指如操作然。又〔不〕娴书所录，虽善书者殆无以过也。世祖闻其名，召入大内，使近臣出古今墨刻示之，覆其名氏，令别白以闻。刘蹒跚拜殿上展视，逐帖疏姓氏不爽，且为指其美好真赝。上大悦,拜官鸿胪，赐第赐镪帛，备内苑供俸。而刘绝不知有荣名意，每出门，仍布衣徒歩，两袖中俱金石卷帙，仆仆长安，居然旧日卖书佣而已。今亦年七十余矣。两叟皆江南人，诚绝技也。

郭岱孽报

钱塘诸生郭岱，素以才学著名里中。杭守张延为幕。任满转关西道，挟与俱，张甚重之，凡所行一听其指。有郡获大盗数人，中二人为盜嗾扳者，法当矜释不至死，乃阴愧郭生多金，乞从中为之地。郭许之，且纳其金，自度出二盗则群盗不无藉口，事必败。随并愧金二人俱坐群盗伙中，按实当立决。狱具，果皆正法。群盗刑之夜，郭生得暴疾仆于地，即见前数人粹其发，呼曰，汝受彼二人金，不能出而反速其死，且速我辈，今当同之，汝家为索命所。言实郭生，其音声则皆关西人语。张令具舆送归，抵家，家人复见其作前语。语众曰，我辈已诉冥曹，当于某日录供，某日勾摄。录供止令尔垂绝，得再苏。勾摄行当长往矣。非止汝也，且并及汝子，始雪我辈怨言矣。郭少醒。果于某
日，郭昏绝，对簿回。至期，隨（遂）大呼不起。方未绝之前,家问前后。每至夜，则见群盗出没呼号，虽秉炬即为阴风所灭，家人无不股票。其子某亦才士于某科，闱卷已中，至拆号，则二场卷为弥封误印他人，竟不第。于是得心疾，尽易平生所行，近无赖。

及岁试，置劣等。落魄，随（遂）为里閈不齿。郡人皆悉其（原）末。其族人曾为余言若此。

太 庙

午门前之东偏，是为太庙。古松夹道，密不透日。寻常扃闭，毋敢入内。两庑乐器祭器皆毕贮。每岁四时、祖宗生忌辰，皆举乐享祭。故事，凡先农坛、日月风云雷雨诸坛、帝王庙、先师庙，例遣官致祭，惟太庙则否。盖帝王享其宗祖，犹民间祭其先人，他人不得与也。先一日，太常寺率乐舞生习乐，礼部遣官省牲,太宰少牢有定制、笾豆簠簋,一依古式。上先三日斋戒，至期，或服冕，或皮弁，或翼蝉，按袓宗所定服以祭，毋敢逾越也。至生忌辰，生则吉服,殂则素服。亦先一日礼部传示，内外群苗虽不与祭，而各入衙门与宾客同官交往，概尊御服焉。平日，每值果鲜时物及四外方物，例先荐太庙，然后尚食，未荐不敢进也。其荐鲜,数遣内大臣告庙,外臣不与。祭之日，惟上一人行礼，皇后不同祭，但率两宫斋宿于内云。

殿试传胪

凡殿试日，上御皇极殿，照内殿常朝例，勛戚阁部部院台省翰林鸿胪诸臣毕侍。阁臣将阅完进呈卷拟定名次，置殿上旁案。诸进士兰袍，侍两墀下。殿上鸿胪序班两员，先举案设上御座前，内大臣跽迸牙签，候上书名次毕，然后拆卷,面验姓氏。内大臣寻即口传一甲一名某；鸿胪由两阗循序出，髙声唱传如前，御墀外复有鸿胪，亦唱传如前。下诸进士闻之，某乃出。鸿胪官引导拜殿上。惟鼎甲及二甲首得传唱，馀俱否。三鼎甲以次谢恩毕，二三甲诸进士复谢恩，随（遂）鱼贯出。群臣拜谢殿上，上乃辍朝。.东长安门外大京兆备蓝盖鼓吹骑从，迎鼎甲赴晏，随各送归第。世俗相传，鼎元例得殿上簪花饮酒，赐鞭于禁中走马归，皆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