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元宵节”和西方“情人节”
(2020-02-08 14:38:31)
中国的“元宵节”和西方“情人节”
中国人开始过“洋节”是在改革开放之后,比如“圣诞节”大行其道,也是中国对外开放,不在畏惧西方文化的一个具体表现。在节日习俗中,不知是什么时候,聪明的中国人开始试图中外“接轨”,就是让“洋节”找到一个大致相对应的纯属中国本土的节日。“嫁接”最为成功的,要数中国的元宵节和西方的情人节,无论是时间还是内容。
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元夕和灯节。正月是农历元月,古人称“夜”为“宵”;根据道教“三元”说法,又称为“上元节”。元宵节观灯,故又称“灯节”。据史载,元宵节起于秦汉,成于东汉,早于情人节不过200多年。
起源于基督教的情人节是西方国家传统节日。但有人“掉书袋”,一再考证:无论是公元3世纪的圣瓦伦丁治愈盲女的事迹还是他死后的象征意义,都和爱情没什么瓜葛。乔叟和其他诗人将圣瓦伦丁和爱情联系到了一起,也仅仅是个偶然。真正发现了情人节的潜在商业价值,首先是贺卡商,乃至巧克力商的推波助澜。所以,情人节是现代商业文明的产物。但这些不是本文讨论的主题。
情人节一向是2月14日,今年的元宵节是2月8日,时间上很接近。明年(2021年)有点特殊,因为今年闰四月,元宵节则在2月26日,两者相距也不远。后年(2022年)的元宵节则是2月15日,和情人节只相差1天。一般而言,中国的春节在1月下旬、2月上旬、2月中旬,3年一“轮回”,如此类推,元宵节就在2月上旬、2月中旬(2019年的元宵节是2月19日)和3月上旬(2018年的元宵节是3月2日)
中国的元宵节和爱情挂上钩,多半是文人的演绎。这个富有诗意、热闹喜庆的节日,为那个时代男女接触提供了稀有的宝贵时间(夜间)和室外空间。
最为著名的当属我900年前南宋杭州(钱塘)老乡朱淑真的《生查子·去年元夜时》: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句为千古绝唱,情景交融,极富诗意画意!一次难得的儿女情长的幽会,圆圆的月亮躲进了枝叶婆娑的依依垂柳疏影,明灭可见、幽幽暗暗营造出朦胧暧昧的氛围,那种久别重逢的激动,喜极而泣、泪眼相看凝眸,千言万语,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尽在脉脉情深的不言之中。此情此境,时间和空间仿佛凝固定格在一瞬间,令人销魂心醉!
这是两个画面非常丰富的特写:
上阙,仿佛只是两人世界,周遭一切,笙箫喧闹,人头攒动,都已不存在!讵料悲剧 就在情到深处、相见最欢之时!“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其实,主人公也隐隐明白:“黯然销魂者 唯别而已矣”(江淹)!但终究还是抱有希望。
下阙,一思一念春如旧,又是带着那种对旧时相识的刻骨相思,对两情相悦、一诉别后衷肠的急切期盼。环顾四周,此时此景此地依旧,寻寻觅觅,冷冷清清(李清照),主人公眼角眉梢里堆积了1年来的满腹情愫终于化作极度的焦虑和失望。物是人非事事休(李清照)!唯有不见了去年两情依依的心上人!春寒料峭,夜已深沉,在绝望中长时间地等待;望穿秋水,那个熟悉的身影依然杳如黄鹤,不由得抽泣而大恸,清泪涟涟……
独自向隅,无语凝噎,一人向隅神伤,空悲切!失去了也许永远失去了!这是留在心底无法与人诉说的绝望悲哀,每次心潮涌动,如辗转刀绞,彻心彻肺,“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李煜)
这首《生查子》几乎是一篇非常凝练的言情微型小说,深刻形象地描绘出一幕活生生的人间悲剧,死别生离!这对年轻正当妙龄的男女主人公爱得如此情真意切,缠绵悱恻,一片痴情足以感动上苍。然而,天老地荒、山盟海誓还在脑海回旋,遗憾的是:“此情可待成追忆”(李商隐),“往事只堪哀”(李煜)!他们究竟在哪里永远失去了对方?相信他们谁也没有过错。言简意赅、纸短情长的词句没有没正面涉及他们怎样相识约会,也没有解释爱情夭折缘由,留给读者是悠远深长的惋惜惆怅,一声声无奈的长长叹息!
人生如梦也非梦,说不尽人间悲喜事,道不尽世上炎凉情,唱不完人生坎坷风雨程!如果读者有过曲折爱情的悲欢离合,有过回肠九转、铭心刻骨的千千相思结,可能会真正更加深刻理解这首《生查子》!
无限伤感,一怀愁绪之余,不禁问: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元好问),绵绵无绝期?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汤显祖);或曰:情不知所终 一往而殆乎?
与《生查子》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唐人崔护的《题都城南庄》: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只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但崔护的笔下只是难以忘怀的情爱而失落惆怅,远没有《生查子》的那种婉约柔美的意境,含蓄悲愤中掩饰着的那种痛心彻肺。
但有学者称,《生查子》乃欧阳修所作,公元1036年(景祐三年)怀念第二任夫人杨氏。《四库全书总目》:“此词今载欧阳修《庐陵集》第131卷中,不知何以窜入朱淑真集内,诬以桑濮之行。”况周颐《蕙风词话》也认为《生查子》“误入朱淑真集”。也有学者辩称:欧阳修乃诗词大家,不会有如此露骨的“艳词”;还有学者称:《生查子·元夕》确是是朱淑真所作,因担心坏了女子的风气,才故意将作者改作欧阳修。
较有说服力的是南宋曾慥所编《乐府雅词》,他把欧阳修词中许多可疑的“艳词”都删掉了,但未删《生查子》。如果有一点疑问,这位道教学者恐不会“留情”。另外,曾系南宋初人,与朱淑真是同代人,与欧阳修相距皆不远。
不过,我们不妨将争论“搁置”。朱淑真其实也有类似作品《七律·元夜》,写元宵节和情人的幽会。
火烛银花触目红,揭天吹鼓斗春风。
新欢入手愁忙里,旧事惊心忆梦中。
但愿暂成人缱绻,不妨常任月朦胧。
赏灯那待工夫醉,未必明年此会同。
其实,元宵节是古代男女最自由的日子。朱淑真是南宋少有的多情才女,相传她是朱熹的侄女,只是遇人不淑,婚姻不幸(嫁给一位小官吏),终身郁郁,安葬杭州玉泉青芝坞(玉古路北侧,老浙江大学和植物园之间,系灵峰探梅的入口处)。她的词“含思凄婉,能道人意中事”,有《断肠词》传世。朱淑真有不少“艳词”,连父母也不容,焚去不少。她大胆追求,也有婚外情。朱淑真有《清平乐·观湖》:
恼烟撩露,留我须臾住。携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黄梅细雨。
娇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怀。最是分携时候,归来懒傍妆台。
此词率真率性,直抒胸臆,直白地描绘她与情人携手相拥,漫步西子湖畔的情景,乃至卿卿我我,旁若无人倒在情人怀中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