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5日晚，中国保护大熊猫研究中心官方微博发布了一条消息，称大熊猫“新媛”死亡。

　　2014年12月12日，《四川动物》刊载“大熊猫野化放归监测队”的文章《大熊猫野化放归任重道远》，称“人工繁殖的子一代大熊猫‘雪雪’在放归自然42天后死亡”。据了解，《四川动物》是由四川省林业厅主管，四川省动物协会等机构主办的学术期刊。

　　至此，2014年放归和拟放归的两只大熊猫均已死亡。大熊猫“新媛”原定于11月放归，但直到12月，没有野放消息传出。12月5日，中国保护大熊猫研究中心宣告“新媛”在2014年11月20日死亡。大熊猫“雪雪”于10月14日放归于四川省石棉县栗子坪自然保护区，11月23日被发现死亡，与“新媛”的死只相差两天。

　　大熊猫“雪雪”死亡的几点疑惑

　　《四川动物》所载《大熊猫野化放归任重道远》这样描述大熊猫“雪雪”的尸检结果：“无外伤，肠道无内容物；病理切片主要显示肺脏和肾脏存在病变，其余器官病变不明显；细小(CPV)、犬瘟热病毒(CDV)、轮状病毒(GPRV)检测结果病毒抗原均为阴性；细菌学检测分离出摩氏摩根菌和肺炎克雷伯氏菌，可致死小白鼠。专家分析认为，‘雪雪’疑似死于条件性致病菌感染引发疾病，确切死因尚需进一步检测、分析和研究。”

　　官方公布的死因显示，“雪雪”和“新媛”两只大熊猫都“疑似死于条件性致病菌感染引发的疾病”。其实早有科学家报道卧龙野生大熊猫在每年的9-11月疾病感染率最高，但是连续3年，大熊猫野化放归的时间都是秋冬季。其次，“雪雪”死后“肠道无内容”也让人感到费解，这是否表示“雪雪”的野化培训不够合格，无法从野外获得必需的食物？

　　然而，2014年9月份，国家林业局野生动植物保护与自然保护区管理司曾在四川省都江堰市组织召开“大熊猫‘新媛’和‘雪雪’野化培训放归自然专家论证会”，通过质询和充分讨论，形成的论证意见是“大熊猫‘新媛’和‘雪雪’经过了两年的母兽带仔野化培训，生长发育正常，在生境选择、觅食、躲避天敌行为等方面基本具备野外生存能力，可以放归野外。”

　　放归地是否有足够食物？

　　如果确如专家们所说，“雪雪”在生境选择、觅食、躲避天敌行为方面基本具备野外生存能力，那么“雪雪”无法获得食物的原因又是什么？放归地点是否有足够的供大熊猫食用的竹子？“雪雪”的放归地点石棉县栗子坪自然保护区目前生活着十多只野生大熊猫，也包括早前放归的两只大熊猫“淘淘”和“张想”，如果保护区缺乏足够的食物，联想到11月死亡的唐家河野生大熊猫“坪坪”的尸检结果也包括极度的“营养不良”，那么“淘淘”、“张想”和其它野生大熊猫的处境也令人堪忧。

　　两只野放大熊猫相继死亡，使得很多人开始反思圈养大熊猫野化放归项目。那么，为什么在熊猫种群仍然濒危的情况下，科研工作者要坚持尝试将大熊猫野化放归呢？

　　为什么要将圈养大熊猫野化放归

　　第三次全国大熊猫调查结果显示，目前的野生大熊猫种群数量不足1600只，野生大熊猫种群需要保护与壮大，这是科学家们的共识。但是，保护和壮大野生大熊猫种群是否需要将人工圈养的大熊猫进行野化训练并放归，科学家们对此有过多次讨论。1991年，在华盛顿特区召开的大熊猫和小熊猫保护研讨会上与会的专家们对大熊猫的状况做了评价，达成的结论为：“目前不宜将圈养个体放归野外或在野生种群中交换个体。”1997年，在四川卧龙召开的“大熊猫放归野外可行性国际研讨会”上，专家得出的结论是：“目前加强大熊猫保护最重要的工作是对栖息地的保护以及对野生大熊猫种群及栖息地的研究。这应当是未来工作的重点。”但同时建议“建立一个放归计划小组，以协调信息、决定释放的可行性，并建议对圈养大熊猫进行可能对放归有益的初始研究。在这个小组的建议基础上，决定是否实施小规模的试验性项目。”

　　此后，随着圈养大熊猫繁育研究技术的突破，圈养大熊猫种群自身得以维持并有剩余，圈养大熊猫的野化放归成为可能。

　　近年来，随着大熊猫栖息地碎片化的进一步加剧，大熊猫种群之间的隔离愈加严重。现今的大熊猫栖息地被隔离为秦岭、岷山、邛崃山、大相岭、小相岭和凉山等六大山系；在每个山系，又因公路、采伐、耕种、旅游、居民点等人为干扰，栖息地被分割为若干小块，至少有24个相互隔离的生境单元；在部分地区，如大相岭和小相岭的生境隔离比较严重，特别是小相岭共有32只大熊猫，被分割成三个小种群，石棉15只，冕宁15只，最少的是九龙，只有2只大熊猫。如何有效缓解一些孤立分布点的野生大熊猫种群退化风险，圈养大熊猫的放归成为解决问题的方法之一。有专家认为，圈养大熊猫的成功放归可以调节各个相互隔离的生境单元中的大熊猫数量、交换血缘、保持遗传多样性，防止小种群的衰退和灭绝，同时，这也是大熊猫迁地保护的最终目的。

　　其它动物放归的案例

　　将圈养动物放归野外，世界上不乏成功的例子。如，在巴西，1984年开始进行将动物园出生的金狮狨放归，至1996年，共放归147只，它们在野外存活并成功产仔268例，数目比原来放归的个体数目还要多。

　　但是，圈养繁殖野化训练在时间、资金和场地上都极其昂贵，且必然要冒着很大的失败的危险。放归失败在其它大型哺乳动物的放归试验中也早有先例。1994年，科学家们在熊类保护会议中对圈养熊释放做出的初步评价显示：把圈养的棕熊亚成体放入意大利的行动遭到了失败，放入的动物或在野外死于饥饿，或由于与人冲突而不得不捉回。北美黑熊小仔、成体、亚成体也曾经被尝试过放回野外，其在美国东部释放成体和亚成体的成功率低于50%。

　　然而，从事动物保护的科学家们认为，失败不该成为中断项目进行的理由。在1997年的研讨会上，一位外国专家这样表达他的观点：面对公众的广泛关注而害怕失败的心理并不能阻止一个项目合理地进行冒险。另外计划可能会遭受不很理想的技术的影响。项目参与者应该能够有效的免受外界的干扰，而且应该减少参与的个人和组织之间的冲突以增强合作共处。所有参与对象都应把他们的主要目标集中于大熊猫的恢复工作上。

　　或许可以说，放归不是保护大熊猫的最好的策略，但在某一阶段却是必要的手段。科学家们要做的不是否定与放弃“放归”试验，而是应该从过去的放归中吸取经验和教训。

　　放归后的监测如何进行

　　美国科学家George B.Schaller认为，“重要的不是我们在放归前做多少工作以训练它们适应不同的食物，而是在放归后如何帮助成兽生存下去。”因此，放归后的监测十分重要。美国华盛顿国家动物园的Devra Kleiman博士以金狮狨的放归为例说明放归后监测的重要性。Kleiman博士指出，“对于存活率起最大积极作用的因素是释放后对它们的补给和帮助。因此，如果我们提供食物及巢箱（作为住处）直至金狮狨不再需要它们为止（但要注意不要让狨把这些东西和人类联系起来），存活率就会提高。最后，在野外出生的幼兽会自己寻找食物和树洞居住，并自动放弃对人类帮助的依赖。相反，如果只给最少的补给而不提供任何帮助，金狮狨就会死亡。”

　　“放归计划另一重要方面是通过无线遥测技术对释放动物进行紧密监测。我们至少每年仍对10年前所释放动物的后代进行监测。对于大多数兽群，我们每周都会检查几次以观察是否有出生、死亡或其他变化。通过监测我们知道每个个体是因为什么并是如何死亡的，这样我们就可以改变我们的工作方法和技术以提高后来释放的动物的存活率。正如Beck等人所说（1994），一切成功的放归计划中都包括释放后的监测。”

　　“将被放归的圈养大熊猫在释放前应最大程度地接受适应训练，释放后人类也应提供帮助以使尽可能多的成年及未成年个体生存。这就要求每一只放归的大熊猫有标记并佩戴无线发射器，以便对其进行跟踪并定期捕捉。”

　　“不管我们怎样做，我们都应该进行监测以搞清楚为什么有些动物会死，而其它的会活下来。每次的放归我们都应该改变技巧并不断从以前的试验性的放归中吸取经验教训。”

　　放归后的监测与帮助很大程度上促进了金狮狨放归的成功。大熊猫不同于金狮狨，但同样可以从这一成功案例中吸取经验。

　　栖息地保护仍是大熊猫保护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截止2012年，我国政府已建立了大熊猫自然保护区62个，这一保护区网络覆盖了近57%的大熊猫栖息地和71%的野外大熊猫种群，因此近一半的大熊猫栖息地和三分之二的大熊猫种群得以有效保护。然而，人与自然的冲突，发展与保护的冲突依然存在，大熊猫的生存状况仍然堪忧。正如大熊猫保护专家吕植所说：“保护和发展的冲突仍然是一个问题没有过去，保护和发展仍然处于不平衡状态，熊猫的命运取决于人类能够舍多少。”                                         

　　大熊猫野化放归进程

　　1996年中国保护大熊猫研究中心率先提出圈养大熊猫野化放归的科学设想；

　　1997年9月在卧龙自然保护区举办了首次圈养大熊猫野化放归可行性国际研讨会；

　　1999年10月在卧龙举办了圈养大熊猫繁殖与放归技术国际研讨会；

　　2003年7月8日大熊猫“祥祥”开始野化培训；

　　2003年11月在卧龙召开了圈养大熊猫野外放归国际研讨会；

　　2005年8月7日在卧龙召开圈养大熊猫野化放归总体规划论证会，会议决定把大熊猫“祥祥”放归野外；

　　2008年在四川省都江堰市召开了中国保护大熊猫研究中心第二次圈养大熊猫野化放归专家论证会；

　　2009年在都江堰市再次召开圈养大熊猫野化与放归技术专家论证会；

　　2010年6月20日，在都江堰召开研讨会；

　　2010年7月，第二期野化培训开始；

　　2012年10月11日，2岁雄性大熊猫“淘淘”在雅安石棉县栗子坪保护区放归自然；

　　2013年11月6日，2岁雌性大熊猫“张想”在四川栗子坪保护区公益海大熊猫放归基地放归自然；

　　2014年10月14日，首个由人工圈养繁殖的母兽带仔培训的2岁雌性大熊猫“雪雪”在栗子坪野化放归基地放归；

　　2014年11月20日，原定于11月放归的2岁雌性大熊猫“新媛”意外死亡。

　　2014年11月23日，大熊猫“雪雪”在野外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