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植，大熊猫保护专家、北京大学保护生物学教授、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的创始人。

央视网熊猫频道（记者陈平丽）9月4日下午，在北京朝阳的红砖美术馆，一个名为“熊猫蜂蜜2014年新蜜品尝”的party正在举行。活动举办者正是吕植创办的山水自然保护中心，活动内容除了品尝新蜜，也现场销售蜂蜜。蜂蜜和大熊猫保护有什么关系？一个从事生态保护的科学家、一个民间环保组织，为何做起了“销售”？带着这些疑问，我们熊猫频道也来到了活动现场。

http://s10/large/003w6C4Mgy6LXiZzfnj99　　——专访大熊猫保护专家吕植" TITLE="索取与给予：熊猫蜂蜜体现生态公平 　　——专访大熊猫保护专家吕植" /> 吕植教授接受熊猫频道采访

蜂蜜和大熊猫保护的关系

我们到达活动现场时，吕植老师正在细细品尝来自四川、甘肃和秦岭的蜂蜜。这些蜂蜜为什么叫做“熊猫蜂蜜”？吕植老师说：“这瓶蜜，承载了我们太多的期望。‘熊猫蜂蜜’表面上只是一瓶蜂蜜，一瓶好的蜂蜜。但它又不仅仅是蜂蜜，它的背后是生态保护的故事。”

吕植老师介绍，“熊猫蜂蜜”和大熊猫保护息息相关。“熊猫蜂蜜”来自于熊猫栖息地，是由半野生的中华蜂采自天然的野花，在自然状态下酿成的蜜。“熊猫蜂蜜”项目所得的收入也是全部返回到熊猫栖息地的社区，用于支持当地社区的保护工作。

保护大熊猫为何不直接保护，却要通过“熊猫蜂蜜”这样的项目曲折地来进行？吕植讲述了“熊猫蜂蜜”的缘起。

吕植说，她从1985年开始跟着潘文石教授研究大熊猫，一开始无比兴奋，但是很快，这种兴奋被焦虑取代了。随着森林砍伐的推进，熊猫栖息地逐步遭到破坏、减小。但是，她没有理由说服人们不去砍伐森林、不去打猎，因为人类也要生存。她开始认识到保护是远远比制止人们砍树、制止人们打猎要复杂得多的一件事情。后来她尝试在四川平武发展生态旅游，又看到水电开发比砍伐更快速地破坏了熊猫栖息地。人类活动与保护大熊猫之间的冲突，让吕植经常感到灰心，有时甚至会怀疑自己做的事情是不是与人性违背。直到后来，在藏区看到人们与大自然和谐相处，吕植才真正地第一次意识到，保护原本就不是什么外来人、知识分子或者城里人的事情，而是当地人的事情。

生态公平与生态保护的价值体现

如何让当地人自发地来做保护工作？吕植提出了“生态公平”的概念。

吕植：“希望这个地区的老百姓能够成为保护的主体，让国家、外界能够认识到他们所保护的价值，从而让他们从保护中受益。通过国家各种各样的生态补偿，从公平的角度出发，保护的各种补偿和投资，应该落到这些人的头上。这是我们正在尝试的事情。”

吕植：“我们现在的自然之所以被破坏，熊猫的栖息地之所以不断地被减小，是因为破坏的成本太低了。比如，人们砍一棵树的成本很低，但是，一棵树它可以吸收二氧化碳、释放氧气、保护水源、防止洪水、调节气候等等，有人测算过，如果把一棵树的所有价值都算在一起，一棵树可能值20万美元。如果每砍一棵树都要付出20万美元的话，那就没有多少人愿意砍树了。”

吕植认为，世界与自然之所以被破坏是因为这些价值没有被市场认可，而他们正试图让“熊猫蜂蜜”成为让公众认可环保价值的一个载体和媒介，“熊猫蜂蜜”体现了生态公平的理念。

吕植说：“所谓生态公平，就是自然和人与市场、老百姓保护自然的付出与收入、外面的消费者和保护地农民之间的一个平衡。这瓶蜜实际上是一个生态保护的结果。通常我们做着保护工作，但这个结果并没有分享给我们城里的消费者。我们获得这个价值，但没有一个载体能够让我们享受者来付费，来让保护者从中受益。这瓶蜂蜜所承担的就是这样一个媒介。”

“用一瓶熊猫栖息地产出的蜂蜜把城市的消费者和熊猫栖息地连接起来，而收入成为熊猫栖息地老百姓参与保护所需的经费和他们发展跟环境不冲突的其它生计所用的基金。这瓶蜜就变成了一个媒介，它的价值除了蜜本身以外，还有人们保护的服务。人们的保护带来的是干净的空气、干净的水、良好的森林，这个价值是不是能够从这瓶蜜上得到市场的偿付？所以这瓶蜜从5块钱卖到现在500块钱，因为它背后有这样的价值在里面。如果一棵树是20万美元的话，这样一瓶蜜500块钱支撑的是一个村子用来保护熊猫的行为、服务，还有他们的生计，恐怕这不是一个很过分的事情。”

四川关坝 “熊猫蜂蜜”促进了当地大熊猫的保护

四川省绵阳市平武县关坝村是“熊猫蜂蜜”的第一个项目点。据山水自然保护中心项目主任冯杰介绍，在关坝沟，活动着大概6只大熊猫，虽然区域很小，但是熊猫活动频繁，非常值得去保护。在关坝沟的一个社区背后就是国家级保护区，因此这个社区起着缓冲的作用。正是社区的保护，防止了外来人口进入保护区的核心区域，防止外界对保护区的大熊猫活动造成干扰。

冯杰指出，40%的野生大熊猫不是生活在保护区，而是生活在社区里，它们的保护依赖于社区居民，制止盗猎、砍伐完全由社区居民在做。“熊猫蜂蜜”项目的收益回馈于社区，支持社区的保护工作。同时，“熊猫蜂蜜”能够部分解决当地居民的生计问题，改变过去人们“靠山吃山”的生存状态，直接保护了大熊猫栖息地的生态环境。

大熊猫的未来取决于人类

谈到大熊猫保护的未来，吕植持一种“谨慎的乐观”态度。她说，国家的很多政策在保护大熊猫方面确实起到了很多作用，比如从98年停伐到现在天保

工程、退耕还林、公益林保护等，国家累计投入了几千上万亿的资金用于自然保护，投入相当大，很多熊猫栖息地的老百姓也受益了。但是与此同时，西部开发的速度也非常快，在大熊猫的主要栖息地四川、陕西、甘肃等几个省份，一方面在保护，一方面在开发，而开发的速度要快于保护的速度。人进入的越来越多，整块的封闭的森林越来越少。“我们一方面看到森林面积在增加，但另一方面天然的好的森林在减少，这个好的森林就是熊猫最好的栖息地。所以这不得不让我们对熊猫的前景保持谨慎的乐观的态度。熊猫的未来还是取决于我们保护的政策。”

吕植：“我举一个例子。从成都修往兰州的一条铁路，要穿过16个熊猫保护区，这条铁路到底应不应该修？虽然铁路大部分是走隧道，但隧道对一个栖息地有什么样的影响其实我们是不清楚的，比如隧道对地下水源的影响怎么样，它会不会造成干旱，干旱对森林有什么影响，都不是那么清楚。所以从生态学的角度，我作为一个生态学家，原则上我不赞成修这样的铁路。但是，修这条铁路有它的必要性，在这个时候，到底修还是不修，对于决策者来说，是一个非常有挑战性的问题。要有舍才有得。保护和发展的冲突仍然是一个问题没有过去，保护和发展仍然处于不平衡状态，熊猫的命运取决于人类能够舍多少。”

从1985年开始研究大熊猫到90年代的生态旅游开发，再到山水自然保护中心的创立与实践，如今，吕植致力于中国自然保护的研究、实践工作已经30年。这30年来，她也时常会感到灰心，但从未停下。她“做而论道”，通过“熊猫蜂蜜”这样具体的项目，在乡村实践既融合政府与市场、传统文化与现代科学又具有中国智慧和国际视野的生态特区，力图实现人与自然、传统与现代、当地与外界之间的生态公平之道。在“熊猫蜂蜜新蜜品尝”的现场，她坦白地说，这次活动实际上就是“推销”，既推销熊猫蜂蜜，同时也推销“生态公平”的价值理念。在问到人们应如何热爱大熊猫保护大熊猫时，她笑着说，“如果你热爱大熊猫，那就买一瓶蜂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