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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5读书房子沈从文卞之琳 |
分类: 似水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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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借阅《收获》杂志2013年的一二期,其中《星水微茫》专栏引人注目,是文学评论家、巴金研究会副会长周立民通过老一辈文人的书信、日记等史料的整理和解读,来追寻他们那一代文人的文化轨迹和心灵踪迹,尽管是远去的风景,但现在读来仍然很有魅力和心灵的震撼力。“星水微茫”专栏名,取自卞之琳先生的一篇文章:《星水微茫忆〈水星〉》,文章中讲到一批小说家、诗人、学者于上世纪30年代,在北海五龙亭对着白塔,看水面星水微茫,议论创办《水星》杂志的事情。
第一期发表的是沈从文致巴金的书简11封,从上世纪50年代到80年代,其中有几封是长达数页的长信,除了3封收入过《沈从文全集》外,其他的都是首次在刊物上发表。专栏文章《长河不尽流》通过对沈从文与巴金长达半个多世纪友情的追述,写出了两位作家不同的人生和写作道路,反映出知识分子在历史风云中的艰难选择和沉重步履。
第二期发表了卞之琳致巴金的书简13封,专栏文章《骆驼铃远了》借用卞之琳的诗《候鸟问题》:“多少个院落多少块蓝天/你们去分吧。我要走。/让白鸽带铃在头顶上绕三圈——/可是骆驼铃远了,你听。”作题,写了卞之琳的一生片段和晚年的窘迫和寂寞,尤其是爱情的寂寞和记忆,接下来周立民计划写作的对象还有李健吾、焦菊隐、梁宗岱、叶圣陶等,这里有一代知识分子的群像,也有他们个性鲜明的人生细节,以及作者追寻他们足迹的感想和反思。
在阅读过程中,不约而同的看到了他们都想努力的融入新社会的迷惘和不知所措,令人扼腕叹息。尤其是都写到了他们关于房子的问题。
且看沈从文1980年2月28日致信巴金:“我限于资格,其实希望也并不怎么大,为了便于工作,能有个四间稍稍过得去的住处,甚至比有的熟人毛房大一些些,能把进行工作时工具书摊开来,有什么人来商量事情,或要我帮忙时,兆和能有个地方可以让开,就够好了。你是不是还可以从人大方面,属于国务院系统管理房屋处熟人方面想想法,说句话?”后面又补充:“因住处只一张桌子,目前为我赶校那拟印两份选集,上午她(夫人张兆和)三点起床,六点出门上街取牛奶,把桌子让我工作。下午我睡睡,桌子再让她使用到下午六点,她做饭,再让我使用桌子。这样子下去,那能支持多久!”字字句句中的无奈,心酸,困窘,求人的尴尬,无一不在显示文人的凄凉。现在的凤凰古城因为他的存在而名满天下,而赚了个盆满钵满,可谁曾想到当年的沈从文是如此的艰难,房子问题在哪个时代都是让人头疼的问题,“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确实不是虚构的。
无独有偶,曾写过“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的诗人卞之琳,暗恋了张充和多少年,最后也是因为房子问题结束了他的单身,在给萧珊(巴金的夫人)的信中说:“因为学校正要开始分配一批住房,时机迫促,我一回来就找了青林(巴金的小同乡,靳以的学生)一谈就定了约。事实证明我们是相爱的,定了约自然更相爱了。”这段感情似乎与房子捆绑在一起,但好在这个选择却给他带来了幸福,使他从无望的爱情追逐中解脱出来,使他的后半生安稳而踏实,这房子功莫大焉。当然,后来房子也给他找麻烦,据周立民所说,他住在宿舍楼的最高层,夜半落雪,天花板一角自天而降,幸好床不在那边,才躲过惊魂一刻。文革以后,更是一有雨就漏水,一开电灯电表竟然电光四射,出门还得想着给床上盖上塑料布,在厨房做饭就差戴斗笠了。在这种情况下,卞之琳提笔写了篇《漏室鸣》:“一闻有雨,先就惊心,今早见雨洒丁香,真难得!我也不免发愁——却不是闲愁,是愁雨漏。在北京向来是‘春雨贵如油’,我们家这就得天独厚了。”是讽刺,呼吁,也有自嘲和幽默在内。丁聪为之配了形象的漫画,反响极大,一代诗人以这样的方式在晚年受人关注,这才是真正的嘲讽。
读着那些书简,欣赏着周立民的文章,这些文人们生活的真实扑面而来,世俗的烟火,留下的是人生的质地,锦绣文章,是在这样的底色下写出来的,让人在唏嘘的同时不能不感受生活的残酷。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现在在大都市为房事问题而奔波的人们看到这一段,除了心有戚戚焉外,也不免多了些理解,多了些安慰,大文豪都如此,何况我辈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