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遗愿
父亲离开我们三十八年了，他的音容笑貌时常浮现在我的面前，他的一生虽然极为平凡，但仍给他的儿女---我们留下了永生难忘的日日夜夜。
父亲生前喜好游泳，曾经是游泳救护，在他十二个儿女中，我和妹妹都不会游泳，这便成了父亲一辈子的心事儿和终身的遗憾。
一九七九年七月十八日。那一天，天气非常炎热；那一天，父亲在单位上班，忽然病倒了；那一天，我正在外地的厂子上班，心里却总忐忑不安。
下午厂收发室大喇叭里广播：“某某同志，请到收发室，有加急电报。”我当时马上意识到可能是母亲，因为母亲身体一直不好。于是我放下手里的工作，飞也似的跑到收发室，两手颤抖的接过电报，一张纸在那一刻显得非常沉重，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父病危，速回！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相信这是真的，顿时，眼前一片模糊。父亲的身体一直特别棒，平时游泳是他的强项，前几天母亲来信还说：入伏了，天很热，父亲每天都去海河游泳。怎么会一下子病危呢？我不敢多想，稍微定定神，拿着电报两腿软软的，也不知道是怎么飘回车间的。同事们围上来，忙着问：“咋样？什么急事呀？”我说：“父...父亲...”没说完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还是同事们提醒我：赶快请假回去吧！噢！我这才清醒过来，找领导请假，草草的交待了工作，连夜坐火车赶回天津。
下车后直奔医院，疾奔急诊室。看到处于昏迷状态的父亲，安祥的躺在病床上，难以控制的泪水倏的滚出来了。医生说：高血压引起的蛛网膜下腔出血。唯一的办法就是止血，止住血后才能做开颅手术，而且风险很大。母亲犹豫不定和我们儿女商量。大家各自说出自己的看法后，最后母亲决定，说：“手术还是不做，医生讲了好多后果，也有可能手术不完，人就不行了，连手术台都下不来，到那时还不如不做！”我们同意母亲的想法。我附在父亲的身边呼唤他：“爸爸,您醒醒，您平时最疼爱的女儿回来了！”“爸爸，您睁开眼睛看看我们。”我们几个孩子天天守在父亲的身边呼唤他，盼着奇迹出现。一天、两天....五天、十天，在生与死的边界上，第十一天奇迹终于出现了。父亲的右手动了一下，慢慢地苏醒过来，睁开了双眼，我们围在父亲的身边，高兴得直哭。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父亲的病情逐渐好转。看着父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的好起来，在外地工作的哥哥、姐姐、我们都相继走了，照顾父亲的重担落在了母亲及在津工作的弟弟妹妹身上。在母亲一年多的精心照料下，父亲终于可以生活自理了。父亲说：“我要每天坚持在屋里原地踏步100步。争取快点儿好，还有两个女儿没学会游泳，我有任务呀！”他说到做到。也见证了“生命在于运动”这句话。就这样经过半年多的锻炼，父亲终于可以下楼了，可以去土山花园遛早了，可以去劝业场华清池洗澡了。看到父亲恢复得这样快，母亲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也踏实了许多。这些好转离不开母亲日日夜夜的辛劳和精心照顾，也离不开在津弟弟妹妹的付出。
父亲每次遛早回来都要给母亲捎一些菜回来，父亲说：“我一辈子不会做饭，家务事也管的少，让你们的母亲操了一辈子心，现在我要从头学，先从买菜学起吧！”就这样，父亲承担了买菜的任务。
我一九八二年调回天津，父母住在和平区，我也恰巧安排在单位的办事处，上班的单位离父母家有十几分钟的路。父亲每天去土山花园遛早回来，手里都提点儿菜，顺便去单位看我，不管什么吃的，他不吃也给我送去，哪怕是一包花生米，让女儿的心里感到特别的温暖。这样的小事，数不胜数，渗透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里。我不在乎父亲给我多少，爱，与物质无关。我深深体会到了：父亲给予我的是无尽的父爱，爱，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
一九八三年，父亲的一次大意，使旧病复发，从此便卧床不起。当时，母亲也有病。但母亲很坚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让我们请假。一次我利用午休时间去看望父亲，他把我叫到跟前对我说：“孩子，爸爸唯一遗憾的事情，就是在有生之年没有教会你游泳，我还好得了吗？”我双手握住爸爸的手说：“没关系的，您一定能好，等您身体恢复了，我一定和您好好学！”父亲说：“我们拉勾吧！拉钩，上吊，100年不变...”父亲边说着，边呵呵的笑，笑的很开心。我想：父亲一定特别希望能重新站起来，在他看来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小时候，爸爸教我们练习游泳不辞辛苦。不分季节，在家里让我们在洗脸盆里练憋气，趴在凳子上让我们练习蛙泳、自由泳的姿势。一到暑假，是父亲最高兴的时候，他总爱带我们姐弟几个到海河或水上公园的东湖、西湖，甚至于让人听了都害怕的“三角坑”去游泳。他特别希望儿女们在这方面也都强项，可偏偏事与愿违。我和妹妹与水无缘。父亲常说：“游泳可以锻炼身体，可以锻炼人的意志，出门在外遇到特殊情况还可以自救。”因为我晕水，胆子又小，即使穿上救生衣也吓得直哆嗦。 记得15岁那年暑期的一天。父亲高兴的准备好了一切，救生圈、防水镜、泳衣、泳帽...背上行囊我们出发了。
到了地方，一切准备就绪。父亲和弟弟、妹妹都下水了，我却坐在岸边心里发慌，两脚拍打着水，就是不敢下去，父亲游出了一段距离后，回头一看：“怎么还不下来？”结果父亲又游回来带着不高兴的样子，抓起我往河里一抛，呛的我特别难受，喝了几口海河水，那可是没经过处理的纯海河水呀！当时我哇哇直吐。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要父亲说
“走！孩子们，咱们游泳去！”我就想法找借口，特别是以女孩子的特殊情况作挡箭牌。直到一九六八年下乡，也没有实现父亲的愿望。想起来很内疚。多少年来，这就成了父亲心中永远的遗憾，也是我终生的遗憾。
一九八四年，父亲病危，我们守在父亲的身边，弥留之际，只见父亲的嘴唇微微颤动，好像有许多的话要说。我明白父亲的意思，那是我们父女俩的约定，也是父亲对儿女最后的牵挂。此时，他多留恋他的十二个儿女，他多想和孩子们在一起，又多想和孩子们在海河里嬉戏...此时的我，悲痛的泪水瞬间倾泻，泪花中，我看到父亲在海河游泳时的各种优美的姿态，看到了那年的初冬时节，父亲在海河救人时动人的场面...但，一切随着泪水都化为乌有，在一声声的呼唤中，父亲停止了呼吸，永远的闭上了眼睛，一切都成了我记忆中的永远。
父亲走了，走的太早了，只有六十四岁。
又到了炎炎夏日，想起了父亲，我只想对天堂里的父亲说：亲爱的爸爸，来生，我还要做您的女儿，那时，一定完成我们的约定！父亲不仅仅教会了我的哥哥、姐姐、弟弟们，还教会了家里的亲朋好友以及他们的子女...
海河风光--网络图片，感谢原作者，祝福秋安！
走在海河边，回想当年事，只觉得父亲就在我的身边。天堂里的父亲，女儿想您了！您知道吗？现在的海河周边已经不是那时候的情景了...
----（2022年7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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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10-24 14:37: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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