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壶—男人被窝中的第二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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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收藏,藏品多是老百姓曾在生活中使唤过的一些作杖(用具)、生产中使用过的一些工具。诸如夜壶、茅勺等。有人鄙诋(讥笑)我,你弄得那东西尿臊乱气、臭天动地,摱在大街上也没人要,你还费心巴苦花上钱去买,买回来你也不嫌日脏,又是洗又是涮,挈抹(擦抹)干净,当成宝贝夺蛋(上待)在柜子里。
其实,这一点儿都不是人们背兴(挖苦)我,切实我就是那样做的,而且实际做的比人们说的还要抹脱(出格),光夜壶我就买了十来把,有红的、有黑的、有窑变带花的、有孩子用的娃娃虎、有男女用的阴阳虎、有粗瓷的、也有细瓷的。不管那种壶它们都有一定的年头,至少也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东西,里面都积了一层厚厚的尿碱,用清水是没办法洗掉的。每次我买回夜壶,都要烧一壶水,在夜壶里放适量火碱,将开水灌入其内,搁置在室外泡三五日,尿碱就会全部融化,然后倒掉尿碱,再用清水涮的干干净净。
有朋友说,老贺你的做法不妥,就像老茶壶一样,把里面的老茶碱处理掉,就等于破坏了人家的原有包浆,茶壶也就卖不上价钱了。我说,你们别逗我啦,一个家搁上十把没清洗的老夜壶,遇上个天阴下雨,潮起尿臊味,家不是就变成茅池(读如翅,厕所)了吗?
提起茅池,让我不由地想起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村里家家户户西南角的茅池墙上几乎都搁有一把夜壶,家里男人们多的还不只一把,简直成了村里一道风景。


在我夜壶的藏品中虽有一把女夜壶,但那是过去有钱的比较讲究的人家所用,普通老百姓是绝对不使唤它的。夜壶在人们的眼里它就是男人小便的器具,这是孩大娃小都知道的事。因这东西在夜间使用,故名夜壶。
早年,夜壶之所以多,因吃饭睡觉,屙屎尿尿,这是人的生理需要,故夜壶也就成了男人们夜间不可或缺的器具。再有到了冬季,右玉天冷人没钱,数了九也点不起个炉子,家里如同冰窖一般,家愈冷人们夜间小解的次数愈多,正如俗话所说:“冷尿热瞌睡”。
还有,那时人们吃的不充(读如寸,不多),晚饭不是拌汤便是稀和子饭,饭后又无其它事情可干,上了岁数的人一推饭碗没前(读如浅,还没到)认灯(点灯)就睡下了,夜长盼盼的,家冷肚里再灌上稀的,不尿尿才日怪(奇怪)哩。因此,男人们为了方便不受冷冻,就干脆就把夜壶藏进盖窝(被子)圪筒筒。这样,夜壶也就成了他们盖窝里的第二伙伴。
另外,右玉人们不缺夜壶的缘故,是因为过去本县大瓷窑几十盘轮除大量生产瓷缸瓷盆外,顺便还捎带着烧夜壶。不过夜壶不是商品,而是赠品。即使人们需要它,也用不着花钱买,买完缸盆窑主会赠送你一个。如同现在菜市场里的潜规则一样,你买菜时用不着考虑单另买芫荽,结账过后,老板顺手会抓一圪绺绺香菜送与你。
随着时代的发展,夜壶早已离开了人们的生活。不过,它衍生出许多形象而有趣的俗语,至今还在人们中间广为流传。如村里的娃娃们普遍害怕生人,当不熟悉的人去亲近他,他就会嚎啕大哭,母亲就会随口骂到:乱(读如烂)夜壶——没人尿。意思是醒不得好赖,不识抬举的东西。再比如,一个人肚里知识不多,又好在别人面前显摆,别人说啥他都想掺和几句,好像他什么都懂得,有人就会背后说他是古夜壶——百求的知道。还有村里有些家长受重男轻女封建思想的影响,媳妇儿生头数数(第一胎)总想抱个孙小子,当生出孙女子来,有些嘴长的女人们问起时:“她婶儿,媳妇生了个啥”?她会不高兴地回答:“扁(读如板)夜壶”。此处的“扁(读如板)夜壶”也就成了小女孩的代名词。这种叫法明显带有歧视妇女的思想,但这种现象在偏远的山村里至今仍无绝迹。
夜壶在许多人的眼里,它属不上讲究的东西。即使民俗古玩店多数老板也不愿经营它,我曾多次进过他们的店,问店掌柜有无夜壶卖?他们听到你买这种东西,一个个都会下嘴唇唇上翘,鼻圪瘩儿歪着,带着一种轻蔑的口气回答你“谁卖那玩艺儿”,意思是卖夜壶会歇体的,即影响店铺及其本人体面的。
其实,并非如此。国家故宫博物院展厅里也有夜壶摆放供游客参观,只不过它是铜体鎏金的,而民间是粗瓷烧制的。二者相比,除了使用对象不同、所用材质不同外,其作用是一模一样的。


我曾多次进故宫参观过,却一直没有发现金虎子。2017年冬我带我青年时的朋友武玉明、朱凤魁、贺反修去故宫参观,他们却意外发现了它。他们对多数展品都是头一遭见不大认识,但对夜壶任凭你跑进皇宫穿上金马甲一样逃不脱他们的眼睛。因为,他们对它实在太熟悉了,就是它陪他们度过了青少年时期。
小时候,我们触手可及的东西。如今,多数已经无影无踪了,个别留存下来都已成为文物了。臭茅勺也好,臊夜壶也罢,都已成了民俗收藏爱好者手里的吃香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