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粪之器——茅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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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月28日我到大同镶牙,顺便逛了一趟魏都古玩城,在一家店里竟意外发现一只民国茅勺,这种东西我曾跑了四五百个村庄都没问细着,那天妙妙儿(恰好)就碰上了,老板要价260元,后200元买下。
当天晚上我将茅勺发在朋友圈,许多网友大概觉的这玩艺稀奇,浏览后给我点赞又留言,有个战友评论说:“老右玉,你可失笑酷(读如枯)了,笑的我肛门也歪啦”!
我发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猎奇,更不是为了逗笑。而是它触发了我记忆的闸门,我想借此把有关它的故事叨(读如倒)拉给大家。
茅勺是用来掏茅缸内屎尿的大勺子,生铁铸造,口径约七寸,装有长木把儿。
右玉庄户人,每家每户都在自家院落的西南角上,或墙内或墙外建一个厕所,当地人俗称茅茨。农家的茅茨很简陋,用碎石或网剂(土坯)先垒个圐圙,中间挖个坑,坑里埋只大瓷缸,缸上凳两块茅板石供人脚踩,中间插一个搅屎棍防溅,上世纪70年代前,傍边还要揎个小窑窑,以备放擦屁股的土坷垃。
庄户人接屙接尿不到万不得已,一般不上别人家的茅茨,那叫“肥水不外流”。农民把人的排泄物列在肥料中的首位,称之为“大粪”,把它当成肥料之王和庄稼最好的养料。因此,他们格外注重对“大粪”的收集储藏与合理使用。
大多数庄户人家是这样积攒“大粪”的,男人们看到自家茅缸已盛半缸屎尿的时候,打早(早晨)搭黑将(傍晚)叼空儿担一二担黄土,倒入缸中与屎尿搅拌起,然后用铁锹挖出堆成粪锥,外表洒水再用铁锹将其抹光进行沤制,如此这般,循环多次,大粪积少成多,来年春天滤过,用作抓莜面粪。莜麦是右玉庄稼的大作,“大粪”配大作,正如俗话所说:“好钢用在了刀刃上”。
农民除了使用沤制的“大粪”外,也有直接使用粪糊糊的,他们一般是城郊的菜农和务弄菜蔬的人。使用它要有固定的程序以及舀它用的专门作杖——茅勺。其方法有三;一种是用锄事先在禾苗旁挖开小壕,用茅溜子把稀粪直接溜入壕内,这叫“溜粪”;茅溜子是茅勺的孪生兄弟,早先为沙制品,后为铸铁造,再后为硬塑料产品,它体型像瓢状,沿口部有三个孔,上面用豆铁丝或柳条做系子,舀粪后边走边倒,溜入预先开好的粪沟内。另一种是用锹在浇菜的畦口剜个圪钵,用茅勺将粪舀入其内,使粪随水灌入菜地,这叫“灌粪”;还有一种是用茅桶担上绿溢溢的粪糊糊到地里,用挑菜铲铲围绕秧苗剜个小圆圈,用替下的旧饭勺或旧水瓢舀粪糊倒入圈内,再用铲铲一窝一窝地埋好,这叫“奶粪”。这种方法最耗时费功,可效果也最好。


过去,下过大雨,二日天一放晴,男女老少有挑茅粪的;有拿耙子的;有扛茅勺的;有提溜挂勺的,大家一齐出动去“奶粪”,人们街上碰面互打招呼
右玉南山缺水,种菜货的人家相对较少,在北守不缺水,好赖人家院里都有个菜园子。上世纪90年代我在李达窑乡工作,无事肯去村里圪转。
夏天,我上北岭梁,庄户人去自家菜园子拔几根水萝卜,摘几条嫩菜瓜,将它们擦成细丝,用勺头收个油花儿,炝一撮儿现采摘栽茉花儿,如此食材做成的腌水,蘸上北岭梁的莜面,撑不坏你的肚皮那才怪呢!
近两三年冬季,我每年去北京小住一月,给孙子做饭,有时少不了光顾沃尔玛超市买菜,偶尔也花大价钱买一些有机蔬菜,烧出菜后,吃起来感觉与普通菜也没啥两样。
甭听它有机蔬菜标榜有多好,价格有多贵,它绝对顶不住农民用茅勺舀上现大粪糊糊浇灌出来的菜好吃。
茅勺除了用于掏粪、溜粪、灌粪、奶粪外,我还漏掉一个“滚粪”。所谓“滚粪”。即用茅烧舀现大粪糊糊直接倒入籽种里搅拌均匀,尔后下种到田。
此方法在上世纪六十年代和七十年代初,农村集体化时,农业生产队常用。用它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进一歩扩大肥效,有利于作物生长,而主要是防止社员偷吃籽种。那年代,口粮每个人够不够二百六,人们普遍吃不饱,盗窃粮食的现象屡有发生,甚至还有偷籽种的盗贼,生产队常因籽种被偷光而无法耕种。
耕地抓粪的人们也是种啥偷吃啥,下种不够,青苗不足,打不下粮食,形成恶性循环。后来发现这一问题,多数生产队买了茅勺,开始对籽种进行“滚粪”。
但饿急了的人们,滚粪后照吃不误。我大爹是个犁地匠。有一次,他领出黑豆籽种“滚粪”后到南坪种植,正好我也在那里拔猪草,半前晌我见地头冒烟,跑过去一看,他和抓粪的新为收收(叔叔)正在烧干牛粪,当牛粪放了大烟,化成火面时,大爹端着木粪笸箩,收收(叔叔)将火灰铲入笸箩,一边摇笸箩,一边将豆子倒入其中,刹时,笸箩里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一会儿大爹找了一块干净地方,他站在上风头缓缓地将豆子抖在地上,灰被风刮到远远的地方。豆子炒好后,大爹先给我搓了两把,吃到嘴里我觉得非常甜。后来我听大爹讲,滚了大粪的山药照样烧着吃,但我只享受过一次炒豆子。
如今,村里60岁以下的人已很少,剩下的全是60开外的老弱病残,65岁以上的老者,国家给“岁数钱”,病残的享受“低保”,他们住在村里虽显孤独,但也衣食无忧。他们吃喝虽单调,但庄户人好满足,有莜面山药蛋就足够。多数老年人不怎喜欢吃菜,,个别老人即使好吃没牙也咬不动。因此,他们也用不着种菜,把种菜的作杖(工具)也零扯没了,浇菜的茅勺也冒(扔)的无影无踪了。我老汉也是下了架的干部,如同掉了把的茅勺,没事儿写些无用的故事,自得其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