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红楼梦》中的真正“尤物”
(2014-12-09 21:2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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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氏尤物贾珍宝钗贾母 |
分类: 红楼文化 |
“尤物”一词所指代的是:“容貌艳丽的女子、特别漂亮的女人”或“珍贵的物品”。尤的意思是异,就是“突出”的意思,“尤物”从字面上解也是“特别的物品”,或指“绝色美女”。
红楼十二钗,钗肥黛瘦,各有各的美,再加上文采风流,兼之花枝柳质,不是“十二钗”倒是“十二尤”。可是“尤物”之名,偏没她们的份。宝玉曾对柳湘莲说,“(二尤)真真一对尤物,他又姓尤。”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尤二姐、尤三姐与十二钗相比更是尤物。宝玉这么说,既指明二尤是尤物,又指明她们姓尤。二尤固然美丽,尤二姐比标致风骚的阿凤更“俊些”,尤三姐之风姿压倒“上下一干女子”。可她们原来并不姓尤,不过是因为母亲改嫁到尤家才跟着姓了尤。那么,按照宝玉的意思,谁才是红楼中名符其实的尤物?
罗列诸芳芳名,只有尤氏来自尤家。尤氏无名,“尤”是她的姓氏,“尤氏”是她在贾府中的代号。但她美吗?她的美敌得过十二钗和二尤么?她的美艳综合指数是否足以配得上“尤物”之名?
曹公对于尤氏的文字总是很吝啬,巴不得一省再省。儿媳秦可卿去世,她躲在卧房里“养病”;帮阿凤做生日,只见得她做人情的几句话;处理公公贾敬的丧事,回目中虽有“独艳理亲丧”,但也仅仅是几行字了事;协助阿凤办理贾母八十大寿也是小小几段文字……她穿插在故事当中,多是为阿凤作陪衬,看起来可有可无。全书上下没有一处写到她的外貌、衣着,只有回目中的一个“艳”字形容。她的年龄有点迷糊,阿凤说她“不甚老”,她自己也说“三十好几,快奔四十”,总而言之,她不老但也不年轻。
三十几岁的人在从前没有高科技化妆品护肤品的状态下,怎么看也该没有了青春,皱纹想必早就爬上额头、眼角、嘴角……但曹公用一个“艳”字概括她外貌的全部,足以证明她保养得不是一般的好。而贾母在中秋赏月宴上说:“你们小夫妻家,今夜不要团圆团圆?”更直接说明她看起来很年轻,以致贾母一时忘了她的年龄,还以为他们还是十几年前的小夫妻。
现代人往往把“性感”与“尤物”连起来用,即“性感尤物”。尤二尤三会是现代标准的尤物,但她们与尤氏相比,似乎少了点什么。她们的分别可能在年龄。试着推想,尤二尤三香销魂散时才十几岁二十岁不到,再怎么性感也有限,毕竟没有成熟女人应有的丰韵。宝钗之所以能让宝玉几次想入非非,全因她的体量和与年龄不成比的成熟,也就是早熟。这与尤二尤三在贾珍父子蹂躏下造就的“成熟”,完全不是一种状态。尤氏的这种成熟之美,与宝钗相同。她们可能还有某些相类似的经历。
可以猜想到,尤氏作为尤家的正经女儿,在家中已经没有其他兄弟姐妹,尤二尤三作为继母带过来的两个年幼的妹妹,与她这个姐姐既无血缘关系,又没有多少姐妹情,否则她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贾珍父子蹂躏尤二尤三。试想,三十好几、将近四十的她,能与十几不到二十岁的非亲姐妹有多少交流?尤老爹娶尤老娘除了因为她的美貌,可能还有想让她帮他续香火的原因,只是事与愿违。
在尤氏的年龄段中,有一个容易遗漏的细节,来自尤氏自己说的一句话。在贾母误会尤氏年龄之后,她说:“我们虽然年轻,已经是十来年的夫妻,也奔四十岁的人了。”掐指一算,这尤氏在二十几岁将近三十岁时,她才嫁入贾家作为贾珍的继室。这在当代已经算得上初级剩女,在一两百年之前更是剩女中的剩女。傅秋芳“二十三岁”未嫁,已经是被她哥哥耽误了好些华年,为的是“要与豪门贵族结姻”。出嫁时候的尤氏,还比她大了好几岁,那时候她的继子贾蓉至少也有五六岁了吧。是父亲舍不得她出嫁,还是家庭环境不得不让她多留几年,直等到继母过门才让她出嫁?
尤家在她父亲在世之时,家道并不难过。尤老爹大概担任着与秦业相类似的官职,收入稳定,在年老之时还娶了个继室。但可能工作忙碌,或者前妻病重需要照顾,家事也需要有人料理,因此即便女儿尤氏早已长大成人,也不得不让她长时间留在家里。在这些事中,尤氏自己决定——作为好女儿的她舍不得丢下病榻上的母亲和业已年老且又公事繁忙的父亲。偌大的家族还需要她管理,还要侍奉母亲,她怎么能安心去做她的豪门少奶奶?
于是年复一年,在她母亲去世之后又守了三年孝。然后刚好等到贾珍丧妻,而她完全符合贾府择媳的标准,于是一切顺理成章地成为他的继室。年轻时候的贾珍或许对她有过仰慕,而贾府中的长辈如贾母等人更是欣赏她的能力和冷静、低调的处世方式,有作为贾氏族长夫人的个人魅力。
她的低调与冷静,和善良的心地,与自小失去父亲的宝钗有着某种共鸣:同样出生在大富之家,却因家势急落,不得不节衣缩食,一点一滴算计着过日子;同样受到很好的教养,都有足够的文化素养,但日常里做得更多的是帮补家计用的针线活;宝钗家中有哥哥耗财,尤老娘母女不是省油的灯;两人都挑着家庭重担——宝钗是母亲的唯一指望,尤氏是尤家的指望。
岁月在她身上留下许多印迹,就如好些人说宝钗世故圆滑,其实是她们在岁月这道河流中被冲刷、被削磨、被沉淀,而后凝结成晶莹灵透的翡翠。那一道水的润泽,是她们独有丰韵。宝钗在往后独守空房、独以贾夫人之名存在的时候,其实正是当前活得“委委屈屈”又不失大家体态的珍大奶奶的写照。那时候的她是真正的尤物,这时候的尤氏是确确实实的尤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