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语言的体式与风格
(2013-12-26 22:1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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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语口语方法风格大观园 |
分类: 红楼文化 |
《红楼梦》语言体式主要有四种:
第一:口语式
“口语式”的语言在《红楼梦》中随处可见。这种语言体式从名称上便知道它在《红楼梦》中主要用于人物对话。所以我们读《红楼梦》常有一种“如闻其声”的感觉。“口语式”语言其实是“写实性”创作方法的基本表现。除了人物对话,叙述语言中也有“口语式”语言出现,但相对来说数量就要少得多了。例如第二回描写“封肃喜的屁滚尿流,巴不得去奉承”。王熙凤大闹宁国府时“把个尤氏揉搓成了一个面团儿,衣服上全是眼泪鼻涕”。
第二:“文体白话”式
所谓“文体白话”就是略带文言的语言。这样的语体在人物对话和叙述语言中都常出现,几乎是《红楼梦》叙述语言的基本体式。
例如第二十六回,林黛玉到怡红院去,叫门不开,林黛玉误认为是贾宝玉恼她的缘故。便引出了一段“文体白话”式的叙述文字。
(林黛玉)越想越伤感起来,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独立墙角边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原来这林黛玉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不期这一哭,那附近柳枝花朵上的宿鸟栖鸦一闻此声,俱忒楞楞飞起远避,不忍再听。
第六十八回王熙凤劝尤二姐入住大观园,在两人的对话中,王熙凤使用了一大段“文体白话”式的语言:
(王熙凤)道:皆因奴家妇人之见,一味劝夫慎重,不可在外眠花卧柳,恐惹父母担忧.此皆是你我之痴心, 怎奈二爷错会奴意。眠花宿柳之事瞒奴或可,今娶姐姐二房之大事亦人家大礼,亦不曾对奴说。奴亦曾劝二爷早行此礼,以备生育。不想二爷反以奴为那等嫉妒之妇,私自行此大事,并不说知。使奴有冤难诉,惟天地可表。前于十日之先奴已风闻,恐二爷不乐, 遂不敢先说。今可巧远行在外,故奴家亲自拜见过,还求姐姐下体奴心,起动大驾,挪至家中。你我姊妹同居同处,彼此合心谏劝二爷,慎重世务,保养身体,方是大礼。若姐姐在外,奴在内,虽愚贱不堪相伴,奴心又何安。再者,使外人闻知,亦甚不雅观。二爷之名也要紧,倒是谈论奴家,奴亦不怨。所以今生今世奴之名节全在姐姐身上。那起下人小人之言,未免见我素日持家太严,背后加减些言语,自是常情。姐姐乃何等样人物,岂可信真。若我实有不好之处,上头三层公婆,中有无数姊妹妯娌,况贾府世代名家, 岂容我到今日。今日二爷私娶姐姐在外,若别人则怒,我则以为幸。正是天地神佛不忍我被小人们诽谤,故生此事。我今来求姐姐进去和我一样同居同处,同分同例, 同侍公婆,同谏丈夫。喜则同喜,悲则同悲,情似亲妹,和比骨肉。不但那起小人见了, 自悔从前错认了我,就是二爷来家一见,
他作丈夫之人,心中也未免暗悔。所以姐姐竟是我的大恩人, 使我从前之名一洗无余了,若姐姐不随奴去,奴亦情愿在此相陪。奴愿作妹子,每日伏侍姐姐梳头洗面。只求姐姐在二爷跟前替我好言方便方
便, 容我一席之地安身,奴死也愿意……
这段“文体白话”式语言堪称《红楼梦》中的经典。它不仅展示了王熙凤的口才,也透露出她笑里藏刀,暗藏凶险的动机。
第三:文言体
《红楼梦》中的文言体一般比较平浅通俗。在贾政与清客们的对话中就常采用文言式。这样的语言与当时的情景、人与事、气氛都十分一致。烘托出清客们的帮衬凑泊,贾政的附庸风雅。
例如第二回,贾雨村有一篇精彩异常的“正邪两赋”论,用的就是文言体:
雨村道:“天地生人,除大仁大恶两种,余者皆无大异。若大仁者,则应运而生,大恶者,则应劫而生。运生世治,劫生世危。尧、舜、禹、汤、文、武、周、召、孔、孟、董、韩、周、程、张、朱皆应运而生者。蚩尤、共工、桀、纣、始皇、王莽、曹操、桓温、安禄山、秦桧等,皆应劫而生者。大仁者,修治天下,大恶者,挠乱天下。清明灵秀,天地之正气,仁者之所秉也,残忍乖僻,天地之邪气,恶者之所秉也。今当运隆祚永之朝,太平无为之世,清明灵秀之气所秉者,上至朝廷,下及草野,比比皆是。所余之秀气,漫无所归,遂为甘露,为和风,洽然溉及四海。彼残忍乖僻之邪气,不能荡溢于光天化日之中,遂凝结充塞于深沟大壑之内,偶因风荡,或被云催,略有摇动感发之意,一丝半缕误而泄出者,偶值灵秀之气适过,正不容邪,邪复妒正,两不相下,亦如风水雷电,地中既遇,既不能消,又不能让,必至搏击掀发后始尽。故其气亦必赋人,发泄一尽始散。使男女偶秉此气而生者,在上则不能成仁人君子,下亦不能为大凶大恶。置之于万万人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万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万万人之下。若生于公侯富贵之家,则为情痴情种,若生于诗书清贫之族,则为逸士高人,纵再偶生于薄祚寒门,断不能为走卒健仆,甘遭庸人驱制驾驭,必为奇优名倡。如前代之许由、陶潜、阮籍、嵇康、刘伶、王谢二族、顾虎头、陈后主、唐明皇、宋徽宗、刘庭芝、温飞卿、米南宫、石曼卿、柳耆卿、秦少游、近日之倪云林、唐伯虎、祝枝山,再如李龟年、黄幡绰、敬新磨、卓文君、红拂、薛涛、崔莺、朝云之流,此皆易地则同之人也。”
第四:诗文体
《红楼梦》中的诗文是故事结构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红楼”创作的有机整体。它文备众体,在刻画人物,表现生活,推动故事情节发展上都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诗文体也成为《红楼梦》语言体式的闪光点。(我们将专节讨论《红楼梦》中的诗文)
《红楼梦》的语言风格总体上来说是一种朴素的美,它平实无华,去尽铅痕,不假黛色,然而却天然俏丽,红艳欲燃,苍翠如滴,这种朴素之中又包含着浓郁的诗意,这种诗意是源于曹雪芹对语言的真实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