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悲剧成就了《红楼梦》。书中,薛宝钗、史湘云的命运是悲剧;尤氏姐妹的遭遇是悲剧;王熙凤的下场仍然是悲剧;晴雯含冤而死是悲剧;金钏忍辱投井是悲剧;司棋为爱撞墙是悲剧;入画被逐还是悲剧……可以说大观园中的青年女子,几乎都是一幕幕悲剧。悲剧的价值不是展示美被毁灭的过程,而是从一个清晰的状态唤众人警醒与反思……
在众多的“悲剧”中,“宝、黛的爱情悲剧”最让人牵肠挂肚……
我们常常会发问——谁来为“宝、黛爱情悲剧”负责?我们听到的答案永远是——封建社会,封建礼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我们往往忽略了来自宝、黛双方的主观原因……
贾宝玉,在他身上展现的是一种脱离现实的畸形姿态,他既不遵循封建礼教,也不荒淫无耻、酒色昏迷。“置于千万人之中,其聪俊灵秀之气,则在千万人之上;其乖僻邪谬,不近人情之态又在千万人之下。”在老祖宗的庇护下,贾宝玉享受着家中的一切特权。除了大观园的女儿们,他杜绝了一切人事来往,躲避开了“圣经贤传,忠孝节义”的教条学习。社会的规范在他身上所剩无几,更谈不上有功于社会。剩下的大概只有自然人的原始要求。这样的人能为自己以及他心爱的女人争取到什么?他既没有社会职务,更没有专业教养,他是一个身处于女子重围中的孤独者,热闹环境中的寂寞人。本着自己的直感来反抗封建传统的礼教与婚姻。他有时候勇敢,有时候懦弱,有时候聪明,有时候愚蠢。长期阴郁和散漫的生活使他只有呻吟,没有呐喊;只有幻念,没有理想;只有内心的傲慢与鄙弃,没有计划性的战斗行为。所以当他与林妹妹的爱情受到挫折时他只有常用“你死了我当和尚去”来作反击。
贾宝玉曾经鄙视“文臣死谏,武臣死战”的“禄蠹”,而自己理想中的“死”却是“化成飞灰”用众姐妹的眼泪流成大河,送他到人迹罕至之处……其实不难看出,贾宝玉为自己设计的“死”是一种极度不负责任的解脱。他想用别人从心中流出的眼泪,汇成大河把他的尸首漂起来,这无疑是给亲人生不如死得痛苦,这是无能、懦弱的逃避,是于国、于家、于人都无望的举动。贾宝玉的思想与行动处处自相矛盾。他有“大厦将倾”的先知先觉,却没有回天造世,治国平天下的理想与才能。无论对他所恨的人,还是所爱的人,乃至他自己,都无改造的意图。他对所爱与所恨只有任其自然,所以他和林妹妹的爱情悲剧也是他无能所致……
林黛玉——孤高自许、目下无尘、敏感、多疑、自尊。小性儿是她的个性特征,爱哭更是林妹妹一大标志性举动。林黛玉用她的整个生涯唱出了一首缠绵哀艳的恋歌,她似乎不知道除了恋爱以外,人生还有何事可做,更看不到恋爱以外还存在着一个客观的世界。她的生命之中就只有一个贾宝玉,这就导致了她的敏感与小性。
林黛玉淡漠科举仕途,所以贾宝玉常常夸奖说:“林妹妹从不说那些混帐话。”但林黛玉又并不是斗士,她的“淡漠”是源于感情至上,她并不关心自己所爱的男人如何走上仕途或如何厌恶仕途。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仕途”为何物。说到底她是不知道“人世”为何物。她的性格为环境所不容,因为她只会作诗,而不会做人,把握不住现实,只沉迷于意境,这就是她命运悲剧的根本内因。
林黛玉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她随时谛听着是谁的脚步声靠近了宝玉,也随时注意着宝玉的心在向着谁跳动。对付“情敌”的方式永远是用自己的“枪弹”穿过宝玉的身体去射击“敌人”。不管她与宝钗还是湘云有抵触,在形式上她总会把它化为与宝玉之间的冲突。林黛玉那种以爱是尊,唯情是本的性格让林妹妹的灵魂永远紧张、惊愕!林黛玉只有诗人的本质,而没有了解世态环境的意识,她唯一的能力就是用眼泪来启示所爱的人,从而得到更多的关怀。用她那尖酸锋利的言词来刺激敌人。可以说林黛玉只有爱的理念,而没有爱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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