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是林黛玉最重要的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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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有节,有千节,风过不折,雨过不浊。人之有节,犹竹之有节也。竹有节,能挺立。人有节,能坚毅。”竹之节,人之节,竹之于人是写照,是楷模。它在诗人口中为诗,在墨客笔下成画,在中华文化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竹的身影更是时而贯穿于古典名著《红楼梦》之中,不仅是环境描写的景物之一,增添了景致和美感,而且成为了刻画人物性格的重要工具。
“于是出亭过池,一山一石,一花一木,莫不着意观览。忽抬头看见前面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竿翠竹遮映。众人都道:‘好个所在!’”此乃大观园的景点之一,在《红楼梦》十七回中由宝玉题名为“有凤来仪”,并有一联“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后经元妃赐名“潇湘馆”。潇湘馆中最典型的代表是竹,“凤尾森森,龙吟细细,一片翠竹环绕”。黛玉因 “爱那几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栏,比别处更觉得幽静” ,便选中此处为其居所,并在这里伴随着修竹、诗书、幽怨,在泪水中度过了短暂而又凄美的一生。
竹,无疑在无形中成为黛玉的象征,象征了她的性格、品质,甚至预示了她的命运。而这种象征得到了黛玉身边的人(书中人物)以及广大读者的认同。
《红楼梦》中有许多环境的描写与人物的性格情志达到水乳交融、浑然统一的境界,达到动态的全方位的契合、交流。例如,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芙蓉来比晴雯,为其高洁的性情作了恰当的总结。而在全书诸多的此类事例中,尤以竹与黛玉的形神相融堪称经典。
翠竹“竿竿青欲滴”,修长、纤细;黛玉身段婀娜,步态轻弱。形似,赋予黛玉完美的外表,几分高贵,几分淡雅,超凡脱俗。无怪乎宝玉一见,便觉是个“神仙似的”妹妹。
竹不着艳丽的色彩,仅仅守护着生命的那抹新绿;黛玉不慕富贵,显示出绝世而独立的高贵。在贾府这个书香门第、官宦之家,并不缺乏才女佳人。迎、探、惜三春,再加之薛宝钗、史湘云、薛宝琴等,都是才貌双全的女子。而在“群芳争艳”的贾府,宝玉却唯视黛玉为知己。从小“一处吃,一处住”不是重要原因,黛玉才华过人也不是根本原因。宝玉选择的依据,是黛玉的内质。黛玉不慕富贵,贾府的华丽、仕途的荣耀,她都不与理会,安居于幽静的潇湘馆,守护着与宝玉一尘不染的爱情。宝玉贵为史太君的嫡孙,受到贾府上下的尊宠。而柔弱的黛玉却成为了这个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唯一的知己。她从不劝他踏如仕途,她重视的是人性,是宝玉同样不慕富贵的本性。如果经过险恶仕途、人情世故的磨练,宝玉将不是再宝玉,黛玉也再无需这个知己。
竹有节,有千节,虽清瘦,却挺拔,风过不折,雨过不浊。黛玉孤高、小性,甚至尖酸刻薄。然而在有权有势的贾家,即使是自家亲舅舅,黛玉也不免有寄人篱下的烦恼。故面对凤姐的冷嘲热讽、姐妹的打趣,甚至是丫鬟婆子的指指点点,有时一笑了之,有时却争锋相对。她虽淡泊,却还是要“争”,争的是自己的尊严。因此在争锋相对的过程中,她蔑视封建教规,表现出了叛逆的一面。将黛玉的孤高、小性、尖酸刻薄归于她性格的一部分不为过,而将其视为黛玉性格中的瑕疵却似乎有失偏颇。她的孤高,她的小性,她的尖酸刻薄只不过是一种武器,是维护自身尊严,乃至反对封建主义的武器。不管这种武器在当时的贾家、当时的社会是怎样的苍白无力,黛玉依然义无反顾地进行着这场危险的战役。失去双亲不等于失去一切,她要保存自己的尊严,“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竹,隐于山林,“无意苦争春”,却甘愿为大自然奉献绿色的青春。黛玉的才华过人,元妃省亲时命作试,黛玉替宝玉作的一首“杏帘在望”被元妃推为“三首之冠”。有此等文采却无心炫耀,琴技高超也未急于展示,直到宝玉无意中听到琴声看到琴谱才得知黛玉原会拂琴。除此之外,“诲人不倦”也是黛玉的品质之一。香菱学作诗,在选择老师时,她的两位候选老师表现出不同的态度。宝钗称香菱为“得陇望蜀”,黛玉却说 “既要作诗,你就拜我作师。我虽不通,大略也还教得起你”。一为亲密的主仆关系,一为普通得甚至称不上是朋友的关系,而结果却恰恰相反。这种对比,更显示出了黛玉“诲人不倦”的高贵品质,也在一定程度上解除了那种认为黛玉目无他人、孤高自诩的误解。曹公总善于从细微之处着眼,将对人物的褒贬毫无破绽地表现在了细节上。
“斑竹一枝千滴泪”,竹,又成为了对黛玉悲剧命运的暗示。在《红楼梦》开篇部分第五回中,黛玉的判词有这样一句“玉带林中挂”。此“林”当为一片竹林,正如潇湘馆中的“千百竿翠竹”。一丝飘带孤独地挂于寂寞的竹林,此句本身就为黛玉的命运笼罩上了一层悲剧的色彩。然而,竹对黛玉命运的暗示还是主要来源于有关竹的一个典故、一段传说------潇湘竹。相传尧将两个女儿娥皇、女英同时嫁给了舜。当舜死后,两个妻子到南方去寻找,一路撒泪。泪水撒到了竹上便成了斑竹,被称作湘妃竹。
《红楼梦》第34回黛玉有诗: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当时宝玉挨了暴打,怕黛玉担心,便让晴雯以这两块手帕为借口,去看看黛玉,以便让黛玉放心。黛玉由此大受感动,既为宝玉的知心而喜悦,也为爱情的结果难料而伤悲,为又为无故恼宝玉而惭愧。一时难以控制自己的感情,含泪题诗手帕。这是其中的一首,黛玉将自己喻为“湘妃竹”将泪水洒满窗前千百竿“绿竹”。全诗流露的是声泪俱下的感伤情调。
曹公将此典故运用于塑造林黛玉的形象与性格,不仅以“斑竹“的来历解释了绛株草的“还泪之说”,还以娥皇女英的故事暗示了黛玉的悲剧结局。在三十七回起诗社时,众人给黛玉起雅号为“潇湘妃子”,黛玉随即默许。这样便将“竹”,更准确地说是“潇湘竹”,顺理成章地贯穿在了黛玉的整个命运中。
不得不赞叹曹公的慧眼匠心,在群芳争艳、万木皆春的大自然中选择了隐于深山的“竹”作为黛玉最重要的象征。也许,是竹在黛玉的性格形成中起到了潜移默化的作用;也许,是黛玉的悲情故事为竹更增了几分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