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红色记忆,红军八角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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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的红色记忆,红军八角帽
我是读着革命回忆录长大的。虽然从小就知道妈妈当过新四军,但我羞于跟人提起,妈妈是在皮革厂,那算什么军人。
随着岁数和阅历的增长,我懂得了无论古今中外,有多少人在前方作战,就会有相应的人数做后勤。
大概是八十年代,路过徐州,特意下火车陪我妈参观《淮海战役纪念馆》。虽然她没上战场,毕竟经历了整个淮海战役。妈妈惊喜的看到一个展柜,提到了一点她的皮革厂。
于是我又不解地问妈妈,皮革厂有什么用?言外之意就是,可有可无。我在回忆录里看到的,多是兵工厂,那才是最重要的。也看到过做军衣的被服厂,有时老百姓还帮着做,但从没看到过部队里的皮革厂。
妈妈说,做枪套、皮带。当兵的总不能象老百姓一样,在腰里扎根草绳、布带,用绳子把枪吊在身上,还有马拉大炮要用皮带,而一般的老百姓,只会缝补布料。
按我妈的资历,是轮不到她写回忆录的,但有些经历非常有趣。而没经历过的,是编不出来的,我几次听她讲起,因为她对那些事,永远忘不了。
女兵就是女兵,虽然身穿垮里垮气的土布军装,但军帽下飞舞着五颜六色的蝴蝶结。一位从前线调来的领导发火了,“这那像个部队,一旦被敌人发现有女兵,不是指挥部就是后勤,那不是招惹敌人来打嘛。”一声令下,女兵剪成男人头,男兵剃光头。
1945年抗战胜利后,新四军从苏北,北撤到山东,改称八路军。夜里到老百姓家号房子,可山东老百姓,不认一口蛮语的八路军。叫门的战士柔声细语地说,“老乡,开开门。”屋里的老太太说,“俺家没人。”“我们真的是八路军。”“俺家男人不在家。”
这时女兵起作用了,“大娘,开开门吧,我们是女人啊。”门终于牙开一条缝,猛地又被关上,这些像女人声音的头发,比男人还短,老太太见过的女八路,都是齐肩短发。
怎么证明自己是女的呢?女兵们都是解放脚,只有让老太太摸上身。老太太从门里伸出一只手,平平的,不象。已经到了这一步,只有让老太太往下摸,确实是女的。
门慢慢地开了。只要能叫开一家门,就等于叫开全村的门。进门后男兵抱怨,若不是八路,这门能挡住谁呀。老太太此时可顾不上听这些,她忙着和女儿、儿媳,惊讶而兴奋地打量着剪着男人头的女兵。
一次,司务长从地方上领回的煎饼无法下咽,看上去挺平整漂亮的煎饼,吃进嘴里戳喉咙,想放水里泡软和些再吃,但一下水就散,水面上漂浮着一层麸皮似的东西,好不容易咽下肚,拉又成了问题。
后来才知道,那些煎饼,完全是用高粱壳和杆子之类的东西磨成粉摊的饼,马都不吃。虽然几天吃下来部队快撑不住了,但人民子弟兵是不能找人民麻烦的。原以为是南方人吃不惯煎饼,后来发现兄弟部队吃的比他们好,于是到县里反映。
县里一查,原来闹了场误会,地方上看他们,军不军民不民的,还有穿国民党军服的(刚解放过来)和家属,爱憎分明的老百姓,怎么肯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好东西,优待反动派呢。
以前的共产党军队,真的是苦,有的没军装,一直穿着自己的老百姓衣服。有的军装,是靠老百姓做,而老百姓,只会做中国人世代相传的垮裤。而当兵前,大家也一直是穿垮裤。
垮裤,就是那种为了能将裤子能提上身,腰围跟臀围一样粗,提上身后,然后再左折一下右折一道,把比腰粗的多出来的布,全折在肚子前面,然后用布裤带一系。如是棉裤,里面铺着棉花,就能想象出肚子有多大了。所以细看老照片的人,无论是老百姓还是大首长,冬天时都凸着肚子。那时饭都吃不饱,不可能是啤酒肚,就是穿垮裤的原因。
后来看到从上海来的学生兵,穿的那西裤,既美观又方便,只要在旁边或中间开个叉,穿上一扣便可,肚子前面那堆多余的布,都可以去掉。
但领导发火了,批评擅自将垮裤改成西裤的是小资产阶级情调。虽然挨了批,开了眼界的女兵们,还是私下将垮裤做了改良,既舒服又方便。
影视里的八路军和新四军,都是戴着国军的那种军帽,因为八路军和新四军,本身就属国军序列。有次看到电视里的新四军,妈妈突然说,他们一直都是戴着红军的八角帽。
怎么可能,我自以为看过很多书和电影。妈妈说,肯定是八角帽,我们才不戴反动派的帽子。以前还拍过照,后来撤退时,全埋地下了,一张也不准随身带。
几年后的一天,妈妈从老部队拿回2张老照片。说幸亏老厂长留了2张底片。果真,全部是戴着八角帽。也许后勤部队,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做军帽。密密麻麻的几排人,妈妈还能找出她自己。
照片里,有一部分是技术工人,拿工资,非军人。一旦部队转移,他们也得跟着行军,躲枪炮,那份工资不好拿啊。
这张照片,部队番号写的真全,“中国人民解放军华东野战军特种纵队供械部皮革厂”,太珍贵了。
还有拍照时间,1948.10.1,好巧的日期,一年后的那天,新中国成立了。
这是另一张,戴着国军的帽子,搞不清是哪年。后排右一,是我妈。终于看到,解放前的妈妈是什么样。
1955年,全国女兵大复员,也许是我妈最后的军装照,拍自复员证。
不过这本复员证,是1973年统一换发的新证,仍采用老照片。侥幸让我看到和保留了唯一的这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