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对汪曾祺说：“高邮除了秦少游外，就是您了。”汪曾祺说：“不对，高邮双黄蛋比我名气大多了。”

  [扬州]陈永平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汪曾祺声誉日隆的时候，几个老乡到北京拜访他，其中一个说：“高邮除了秦少游外，就是您了。”汪曾祺说：“不对，高邮双黄蛋比我名气大多了，我只能居第三位。”

  这是个笑谈。要是论名气，秦少游怕只能“屈居”第二，双黄蛋才是第一。秦少游和汪曾祺识字的人才晓得，双黄蛋识字的不识字的都晓得。“母凭子贵”，高邮鸭也“呱呱叫”，跟北京鸭、绍兴鸭并称三大名鸭。

  高邮养鸭的历史很长。苏东坡任徐州太守时遇上发大水，他带领民众保住了城池，一高兴建了座楼，嘱秦少游著文以记，这就是有名的《黄楼赋》。锦绣文章写好了，秦少游备了几样家乡土产，托人一并送给老师，其中有“凫卵累累”，就是一堆咸鸭蛋。以后农民不断对鸭子进行提纯，渐渐形成今天的优良品种。

  鸭的食量比较大，“家有千石粮，不养扁嘴王”，零星地养几只鸭子不划算，要到野外去吃活食。除了专业养鸭，一般农户家里要有个半大小子，会洑水会撑鸭橇子了才养个三五十只。鸭橇子是一种小船，只能盛一个人；船头翘着，篙子往水底一“点”，船窜出去老远。

  高邮鸭陆地上吃蚯蚓、蝼蛄，水里吃小鱼小虾，螺蛳蚬子。高邮是水乡，浅滩湿地数不胜数，是鸭子的天然牧场。有人说高邮鸭爱生双黄蛋是因为活食多，听起来有道理。但是高邮的水面上也漂游着其他鸭种，双黄蛋产蛋量还是低于高邮鸭，说明基因有一定作用，高邮鸭天生爱生双黄蛋。

  我老家的人相信鸭涎可以消炎止痛。那年放忙假，我来到场头上，名义是帮忙，实际是看热闹，玩。这边老虎机轰鸣，旁边就有农民开始驾牛犁地，一群鸭子跟在身后，抢着吃蚯蚓、蝼蛄。一个大妈拽着她的孙子走过来，孩子眼泪鼻涕，一个劲儿哭闹，原来他蹲在地上玩耍的时候，小鸡鸡让毒虫子咬到，又红又肿。大妈强制孩子蹲下，扒开裆部，捂上眼睛，嘴里唤：“咦匝匝……咦匝匝……”一只鸭子抬起头，以为孩子裤裆里是只蝼蛄，一路奔过来，张开扁嘴就嘬……鸭涎沾上去，第二天红肿差不多就消了。这个惊悚的画面我至今记忆犹新。

  双黄鸭蛋大如鹅蛋，中间一道暗箍，农民一掂一照就能辨别出来。单黄鸭蛋便宜，双黄蛋贵，价格是单黄鸭蛋的十几倍。物以稀为贵，爱生双黄蛋如高邮鸭，百只鸭蛋也只三五只双黄。当年我在广播电台时，广播开始曲一直用的《东方红》，领导想将其换了，恰巧中央民族乐团到高邮演出，领导派我请乐团现编曲。我带了种鸭场仅有的6只双黄蛋，把蛋送给乐团指挥，直说太少了真抱歉。指挥反过来安慰我，说晚上吃饭把蛋煮了，一剖两开，让大家瞧个稀罕：这就是高邮双黄蛋！指挥想听点民歌激发灵感，我便推荐了《数鸭蛋》。指挥把《数鸭蛋》曲子作了变调处理，谱曲演奏，一气呵成。这首开始曲使用了很多年。